那個無聲聳立于葉響身前的妻子身影便是越變越淡,最后消失得無影無蹤。
看著自己面前空落落的餐桌,以及被摔成兩截的棋盤,
葉響抓住葉蓮子環抱在他胸前的小手,低下頭來沉沉說道。
“蓮子,對不起!爸爸……又發瘋了。”
他的內心深處,一股莫名的愧疚感不斷加深,仿佛要將他按在地獄中譴責。
聽到葉響的語氣恢復了平靜,葉蓮子便是立刻搖起頭來,極為懂事地說道。
“沒關系的,爸爸,我能明白,你一定是想媽媽了吧?”
對此,葉響不知該如何解釋回答,這一切,連他自己都難以理解,難以說明。
此刻,隨著吉祥的那道身影消散,仿佛一切都回歸了正常。
就在葉響以為一切都已經結束,想要重新點燃蠟燭,為女兒慶生之時。
蓮子卻是說出了一句奇怪的話。
“如果爸爸想媽媽的話,蓮子可以帶你去看看她哦。”
說著,蓮子便是牽起了葉響的手,
僅僅一瞬之間,葉響便是出現在了自己的臥室中。
臥室里只有一張簡陋的雙人木床,
在葉響的記憶中,他都是與蓮子兩人擠在這一張床上歇息的。
此處空間雖小,但也五臟俱全,各種家具都算是齊備。
進入臥室不一會兒,葉響的目光便是落在了一處黑色滑動式的壁櫥上。
注意到葉響的視線,葉蓮子也是輕點了點頭,說道。
“媽媽她呀,就在這里哦,一直被爸爸好好地藏在這里呢。”
說話間,蓮子便是走上前去,當著葉響的面,將壁櫥的滑門緩緩地拉開。
嘩啦――
棺材板在葉生面前被整個掀起,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撲面而來。
葉生再度看見了自己的愛妻吉祥氏,只是她此時的模樣卻是格外的奇異。
棺材板中,平鋪著一張巨幅的壁畫,壁畫之上,描繪著一副血色的山水圖畫。
整張壁畫呈現猩紅之色,完全由吉祥氏的每一個身體部位構成。
兩顆眼球在空中被細釘懸著,似是兩輪玄月,
周身的皮膚被整個撐開,形成一處處延綿不絕的平原草地,
雙峰化作雙峰,雙股化作兩道正在奔騰的河道。
腸子匯聚成一道道高聳的長城,
延綿數萬里的血管,則形成一道道山水圖畫中勾線的筆畫。
一顆仍舊充滿生命力的心臟,則是在中心搏動著,似是照耀萬物的太陽。
一根根釘子將吉祥氏完美地縫在了棺材板的內部,成就了如今的美態。
“怎么會這樣……吉祥氏……怎么會變成這樣!她不是壽終正寢,老死的嗎?”
葉生猛然向后退去,他軟倒在地,被眼前的這幅巨景壁畫深深吸引。
他側過頭去,想要詢問自己的女兒,這究竟是怎么回事,
而在他眼前,蓮兒的形象,則開始無限與蓮子重合,最終她便成為了蓮子。
蓮子的雙目木然,似是對吉祥被釘死在櫥柜中的模樣司空見慣,說道。
“爸爸,你忘了嗎,是你把媽媽釘成了壁畫,讓我不要告訴警察叔叔的啊。”
隨著蓮子的述說,葉響的腦海中,逐漸浮現出了一段記憶。
一段在某個夜晚,被他塵封了的,古怪記憶。
他深愛著吉祥,很愛很愛。
他愛她的眼睛、鼻子、嘴巴。
他愛她的皮膚、血肉、骨骼。
他愛她的一切,哪怕生命已經抵達終點,
他也絕不能讓如此完美的人兒消失!
他窮盡自己的一切天賦,剝離肌膚,親吻骸骨,切分血肉,
每一刀,都是黃金比例。
他把她做成了一件精美的工藝品,讓她以最美的姿態,呈現專屬于自己的藝術!
隨著記憶的深入侵蝕,
葉響的手指緊緊向下扒著自己的下眼瞼,仿佛情難自控。
他的瞳孔向內收縮,似是馬上就要在病態的情緒中迎來情緒的巔峰。
就在葉響即將徹底淪陷于病態的回憶中時,
他的右手手腕間,那四根觸須已經腫脹成了蟒蛇的模樣。
它們開始進一步蠶食,甚至將葉響的整條右臂給包裹了進去。
“哈哈咳咳――不是我干的,這都不是我干的!都是假的!都是假的!”
隨著右臂被玄陽蟲吞下,葉響的雙目再度恢復了片刻的清明。
這是他與玄陽蟲定下的規矩,
若是他即將在蜃樓墟迷失,
玄陽蟲就可以通過吞吃他的肉身,來讓葉響從蜃樓墟中找回本我。
可他發現,自己還是低估了仙化后地涌惘蓮所產生的蜃樓墟之威力。
僅僅是一眨眼的功夫,自己便是又墮入了第二重幻境中,
不得已讓玄陽蟲吞吃自己,才好不容易蘇醒過來。
可玄陽蟲每一次的吞食,都會讓自己愈發被玄陽蟲同化。
看著自己的右臂如同章魚身體一般開叉分裂出一道道黑色的觸須。
葉響知道,留給他破解蜃樓墟的時間不多了。
隨著玄陽蟲同化的深入,他腦海中僅存的理智,也會徹底喪失。
“哈哈哈哈!大姥姥,你就不要騙我了!”
葉響癲狂地指著面前站著的葉蓮子,雙目怒睜,邪氣凜然地說道。
“你若是再騙我,我就把你也給吃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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