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道刀芒飛速劈下,一朵血花便是綻在了旺二姐的胸前。
從旺二姐的顱頂一直到腹部,出現了一道肉眼可見的刀痕。
刀痕剛一出現,一道道菌絲便是從旺二姐的身體內部蔓延出來,想要將那處傷痕復原。
唰――
不依不饒,又是一刀!
噌――
管仲緩緩將鐵刀緩緩收回刀鞘之中,
不知何時,冷艷鋸又是再度變化成了鐵刀。
隨著鐵刀入鞘,管仲臉上的紅芒也是緩緩退去,
那道與管仲徹底融為一體的老仙身影,也是隨之消散,露出了管仲的本體。
他此時已經變成了一個垂暮的老人,
原本渾身的肌肉,此刻也是萎縮干癟了下去,
這般身形,本該已是佝僂之姿,
可三角鏢旗依舊斜插在管仲的體內,將他的腰桿撐得筆直。
歸刀入鞘,管仲便低垂下頭,沒有再動了。
“哈哈哈哈!你們逃不出去的,受死吧!”
旺二姐大笑著,
她以為管仲終究是發現敵不過她,收刀放棄了進攻。
可沒過多久,
她卻是陡然發現,
自己與身上所有的器官都徹底失去聯系。
身上的菌絲,血肉,統統都感知不到。
這種感覺,就好像是……她已經死了一般。
旺二姐緩緩低頭看去,
在她那副占據著整個甬道的身軀之上,出現了一道深深的刀痕。
那道刀痕之內,還有著無數閃著白芒的細密刀芒。
唰啦啦――
這些刀芒在旺二姐的軀體之中四處同時綻裂,
同時也摧毀了她藏于軀體深處的“本體”。
管仲最后的這一刀,帶著此前在旺二姐身上劈下的所有刀勢,終于徹底爆發開來。
“為什么……!!!”
帶著滿腹的不甘,旺二姐的血肉身軀在殘余的刀芒中碎裂成塊,紛落而下。
轟隆隆――
伴隨著血肉碎塊落下,管仲身插鏢旗,立在葉響兩人身前,沒有說話。
葉響看著此幕,鬼臉愈發有力地泵動起來,玄陽蟲帶著淵斬掀起一股巨力。
將包圍而上的陰尸盡數斬開后,葉響帶著靖飛沖到了管仲的身旁。
看著面前白發蒼蒼,垂著腦袋的管仲,靖飛沖上前去,抓著他的臂膀說道。
“鏢頭!快和我們一起走啊!”
管仲沒有答話,而是抬起的腦袋,盯著面前的兩人看。
他的雙目,此時格外的澄清。
“靖飛,你可還是興業鏢局的鏢師?”
聽到管仲的問話,靖飛連忙點頭。
眼看著靖飛點頭,管仲的臉色似是也是好轉了些許,緩緩說道。
“既然是鏢師,那就好好送完這趟鏢,替我把活著的兄弟,都送回肅州去。”
說著,管仲便是從懷中取出了一件染著血的鐵牌。
聽著那越來越低沉的話語,從管仲手中接過那份用紅繩系著的鐵牌。
靖飛知道,那是管仲鏢頭的鏢牌。
每個鏢師身上都有隨身攜帶這樣一個,其中包著的,就是他們的鏢牌。
綠林兇險,生死無常,
若是在行鏢時死去,鏢師尸體都無法完整帶回的話,
他們的伙伴就會將這塊銘刻著鏢師名字,故里,妻兒姓的鏢牌帶回。
看著那塊從管仲手中遞來的鐵牌,
靖飛這樣一個精壯的中年漢子,卻是虎目含淚,泣不成聲。
管仲沒有理會靖飛,而是又從懷中取出一份油紙包,遞到了葉響手中。
他深深地看了葉響一眼,隨后強撐著身子說道。
“葉問兄弟,管仲混跡綠林已久,是個粗人,不會說話。”
“我看得出,你與那林生不同。”
“此世艱險,血肉苦弱。但無論如何,也莫要忘了,你是人,不是其他任何的存在。”
管仲邊說著,一邊將溫熱的手掌撫在葉響的肩頭。
“人之所以為人,不在乎比仙更強盛,也不在乎比鬼更妖異,而在乎我們身上的人性。”
伸出一根手指,管仲指了指葉響的心口。
在那里,一張鬼面將軍的臉孔,取代著葉響的人心跳動著。
“不要成為它們,而是戰勝它們。”
說罷,管仲便是一把將葉響向后推開,指著旺二姐尸身碎塊的那處方向喊道。
“葉問兄弟,前路已清,你就大膽地向前去吧!”
說罷,管仲便是兀自扭過了頭去。
在他身前,百余只陰尸已經從工坊陰影中爬行出來。
一把拽住靖飛,鬼臉泵動,
葉響知道,自己必須要走了。
他轉過身,拽住靖飛向前飛奔而去,與管仲交錯而過。
“我不叫葉問,我叫葉響。
管鏢頭,幸會,管大哥,請你保重!”
聽到葉響的話語,管仲的背影微微一頓,仰頭大笑了起來。
“哈哈哈哈哈,葉響兄弟,江湖路遠,咱們就此別過!”
兩人錯身,葉響頭也不回地向著甬道的盡頭奔去。
在他耳畔,還能聽到來自管仲瀟灑快意的大笑。
葉響覺得眼睛火辣辣地疼,卻尋不出原因。
左胸處,代替心臟泵動的鬼臉,也在此時沒來由地抽動了一下。
隨著葉響狂奔而出,在崩摧的甬道間,似是有豪邁的歌聲悠然響起。
“莫事鏢人去,辛勤難具論。
何曾上青閣,未至閻府門。
蟣虱衣中物,刀劍面上痕。
不如來飲酒,醉倒眼昏昏。
臨行別妻子,歸期君莫問。”
隨著在甬道中奔出越來越遠,
這既像是祝酒,又像是送友吟別的豪邁歌聲,
在葉響模糊的視線中,逐漸聽不分明了。
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