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話的是一位手持竹杖的少年郎,他的腦后長發盤起,扎成了一個髻子。
少年朗麻衣上還打著兩個補丁,他的臉上滿是黝黑的碳灰,看不分明具體的長相。
他生著一對惹人眼球的柳眉星目,可卻是被兩團白障給蒙著了瞳仁,這少年竟是個瞎子。
說完這句話后,少年不等問真二人回話,便自顧自回過身去,離開了。
葉響順著瞎子少年回去的路線瞅去。
只見一位黑塔般的漢子端坐在少年回去的桌前,此時也正望著他們師徒二人。
黑塔漢子的臉色黝黑,眼瞳銳利。
渾身上下透著一股沉重的氣息。
這感覺讓葉響有些熟悉,因為問真大師有時也會露出類似的氣息。
那是煞氣,黑塔漢子殺過很多人。
他端正地坐著,不怒自威,右手邊還豎著一塊兒由黑布裹著的巨大物件。
見著問真師徒看向他,黑塔壯漢便放下手中的茶盞,對著問真大師抱了抱拳。
問真大師笑了笑,倒是沒有應答。
少年此時也已經走回了桌前,緩緩坐下。
見問真與葉響沒有要走的意思,黑塔漢子也沒有再說些什么,埋頭吃起了飯。
櫥子很快便給問真師徒上了兩道齋菜,葉響淺嘗了幾口,覺得味道還算不賴。
廳堂中的其他食客也幾乎都開始酣飲暢食,氣氛好不熱鬧。
“山神來也!山神來也!”
不知是誰,在客棧外傳來了一聲短促的叫喚,整個客棧頓時沉寂了下來。
仿佛先前嘈雜喧鬧的環境在一瞬間被什么無形之物吞吃了一般。
“師父,這里好像真有些古怪。”
葉響也隱約覺察到了此間的不對勁。
周圍那些個喝酒耍樂的糙漢此時臉上也都露出了驚駭神色。
他們似乎在害怕,害怕那道聲音的主人。
“你無須多,且看下去就是了。”
問真大師只簡單地回了他一句,便低頭為自己倒上了一壺熱茶,喝了起來。
“山神來也!山神來也!”
隨著那怪聲再度響起,周遭又是轟隆隆一陣響。
葉響面前,那些個住店吃飯的糙漢此時竟都爭先從飯桌上爬得爬起,跳得跳起。
他們都在往客棧的二樓客房中跑去,壓根不管那處房間究竟有沒有住客。
葉響攔住一個家伙想問問情況,卻被那人一把推開。
擁擠上樓的住客們爭先恐后地躲進了各個房間中,連腦袋都不敢探出來。
有的來不及上樓的住客,就只好在一樓的柜臺后躲了起來。
此時只剩下葉響師徒,以及那對有些奇怪的叔侄還留在廳堂中。
“山神來打牙祭了,幾位客官,趕快躲藏,莫叫那山神摸去了!”
二樓的某處房間此時探出個腦袋,原來正是那先前上樓說要去找當家的店家小二。
他此時的臉色發白,似乎極為忌憚口中那位“山神”一般。
“山神來也!山神來也!”
又是一道短促尖銳的叫喚,這一次,葉響分明覺著這聲音更近了。
仿佛那說話的人已經來到了客棧門外似的。
哐哐――
客棧四面八方的窗戶在同一時間被向內推開,包括那先前緊閉的大門。
同時,那東西再一次叫喚了起來。
“山神來也!山神來也!”
這一次,那嗓音已經近到葉響耳邊發顫的程度。
問真此時終于也是動了,他瞥了那黑塔漢子一眼,隨后拽起葉響便往柜臺后沖去。
而那黑塔漢子也在同時單手抓起了那位盲目少年,一手拎著黑布物件,與問真兩人一道躲到了柜臺后邊。
柜臺后邊此時正捂嘴蹲著另外五個漢子,他們此時的臉頰上都憋出了豆大的汗珠。
全然不管又新來的幾人。
“屏息,那家伙離開前萬不可出聲。”
聽著問真的叮囑,葉響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口鼻,學著其他幾個住客的模樣蹲了下來。
雖然不知道問真口中所說的“那東西”是何物,但葉響心中自是有數。
連問真大師都想要回避開的東西,必然是比之問真的蟲修身份還要恐怖詭異的。
“山神來也!”
鏘地一聲,洞開的大門外,突然傳來了一聲響徹客棧的鑼聲。
此時還是冬日,西北風呼呼地便從豁然打開的窗戶、門扉外灌入。
冷風刺骨,叫人哆嗦連連。
可此時最讓葉響覺得心里發涼的,是正從門外邁進來的一道高個兒人影。
那人影臉頰又窄又長,大約二三尺,頭上頂著一頂能與他的臉一樣細長的官帽。
他穿著一身官服,下身卻比上身長了幾倍,整個比例都不似常人般協調。
再一看那人足底,葉響發現那人竟踩著一雙細長的玉底靴,敲在地上咣咣響。
像是踩著一對高蹺,又像是雙腿繃直了在走路。
這人影剛出現,葉響便看到身邊那幾個漢子紛紛哆嗦著把脖子埋進了雙腿間。
似乎很是害怕。
“禁聲,勿視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