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男孩抬起頭,帽子下露出一張點了紅痣花了腮紅的漂亮臉蛋,眼神卻十分生無可戀:“爸,我現在就想洗臉。”
“對不起。”年輕帥氣的男人無比誠懇甚至悲痛地向他道歉,“都是爸爸沒用,爸爸不會看地圖,不敢惹媽媽,也救不了你,你忍一忍啊,爸爸待會兒給你買模型。”
“說什么呢你們?快來拍照了!”
男人立馬閉嘴,俯身抱起小男孩轉身走過去,若無其事并興致高昂道:“來了來了!老婆等我!”
老外操著濃重的口音指揮一家三口擺姿勢。
他們一邊手忙腳亂地照做,一邊不停發出人家聽不懂的吐槽。
“這pose也太老土了。”
“風好大,阿璨按住帽子別被吹走了,小寸頭露出來人家就知道你是男生了。”
“不露出來也知道!我就是男生!”
“好好好你是男生,今天只是假扮一下女生滿足你媽媽兒女雙全的愿望,等拍完了爸爸給你獎勵。”
“阿璨乖,等爸爸媽媽給你生個妹妹你就不用受這個罪了――你想不想要妹妹?”
“誰說要生妹妹了?你忘了生阿璨的時候你有多受罪了?咱們說好了只要一個孩子的。”
“嘿!smile!”
――
街頭攝影師一聲大喊。
正在吵吵鬧鬧的一家三口立刻條件反射地提起嘴角,露出牙齒,并同時向彼此的方向靠去。
風還是把小男孩的帽子吹走了,他大驚失色捂住寸頭,女人瞪大眼睛抬手去抓,唯獨男人像個傻子一樣抱著小孩歪著腦袋對著鏡頭露出燦爛笑臉。
白鴿在他們背后嘩啦啦展翅。
異國街頭的夕陽勾勒熙攘的人群和無處不在的花束。
咖啡攤位上白氣裊裊,氣球在遠處升上天空。
畫面就定格在此刻。
――
此刻,畫面重新流動起來。
在小男孩的眼睛里、呼吸里、觸覺中。
風帶來的除了聲音,還有身旁這個女人的氣味,以及溫度。
她往上蹦q著想要抓住帽子,嘴里發出一聲哀嚎,長發掃過男孩的臉。
她手上有冰激凌的甜味,日復一日浸入的寫數學公式的油墨味道,還有因為臨近傍晚而快要揮發殆盡的桃子味的香水。
他很想靠近,可男孩卻被她的頭發扎得做出了相反的動作。
他撇開臉靠進了父親的懷里。
然后聽到女人匆匆去追帽子的腳步聲。
他覺得心臟里有巖漿在迸濺,在撕裂血肉,他想要發出挽留的嘶吼,卻被牢固的火山巖毫不留情的封死。
直至女人拿著帽子匆匆跑回來。
“太巧了,居然直接飛到人家腦袋上去了,我險些沒認出來是咱們的帽子……”
她說著這樣的話,把帽子重新扣到男孩頭上。
男孩抬起頭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