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光陽叔!”趙小虎眼尖,第一個看見他,趕緊招呼。
陳光陽點點頭,走到車斗旁,伸手拍了拍一個剛捆扎好的“大棉被包裹”,入手冰涼但厚實,“整得挺像樣。”
王大拐扭頭看到他,臉上露出笑:“喲,咱大功臣來了?家里頭小的咋樣?”
他嗓門大,這話一出,周圍幾個干活兒的村民都嘿嘿樂了起來,眼神里帶著善意的打趣。
陳光陽也笑了,有點不好意思,但更多的是踏實,“費心了拐叔,這兒讓你受累了。”
“累啥!這不都現成的章程?你媳婦本事大,把啥都安排得明明白白,我們這幫人,就出點力氣,按規矩來,錯不了!”
王大拐擺擺手,又沖著裝車的喊,“都精神點!光陽看著呢,別給咱沈隊長丟臉!”這話引來一片哄笑和更麻利的動作。
“走,進棚里瞅瞅?里面才暖和!”
王大拐拄著拐,引著陳光陽往最大的那座棚子走。
掀開厚重的、釘著棉絮的門簾子,一股混合著泥土、蔬菜清香和濃郁濕暖氣息的熱浪撲面而來。
瞬間驅散了外面的嚴寒。
陳光陽忍不住舒服地吸了一大口氣。
大棚里面,完全是另一個世界。
暖烘烘的空氣包裹著全身,光線透過塑料膜,帶著點朦朧的綠意。
地上壟溝分明,一畦畦的蔬菜長得精神。
綠油油的菠菜、小白菜葉子肥厚得能滴出水來。
頂著小黃花的黃瓜藤爬滿了架子,翠生生的黃瓜頂著嫩刺兒。
紅彤彤的西紅柿像小燈籠似的掛滿了秧子,看著就喜人。
還有那水蘿卜,纓子翠綠,半截白生生的蘿卜身子拱在土外面……
十幾個村民分散在棚里各處,正忙活著。
有佝僂著腰用小鏟子間苗的,有拿著小噴壺仔細澆水的,有小心翼翼地給西紅柿秧子掐尖打杈的,還有拿著小本本在壟溝間穿行、不時在本子上記點什么的,看那樣子是記產量或者長勢。
棚頂的塑料膜上凝結的水珠不時滴落下來,砸在泥土或菜葉上,發出輕微的響聲。
“光陽來啦!”
“陽子哥!”
“家里都好吧?”
看見他進來,認識的村民都熱絡地打著招呼,手里的活計沒停,臉上都帶著笑。
棚里溫度高,好些人只穿著單薄的夾襖,額頭都冒了汗。
“好,都好!大家伙兒辛苦!”陳光陽一邊回應著,一邊沿著壟溝往里走。
看著這滿棚生機勃勃的綠意,看著村民們有條不紊地忙碌,他心里那份欣慰感更濃了。
媳婦這底子打得是真牢靠!從選種育苗,到溫度控制、澆水施肥,再到病蟲害防治,每一步都有她琢磨出來的道道。
如今她人不在,可這些規矩、這些習慣,已經刻在了這幫干活人的手上、心里頭。
難怪王大拐說“按規矩來,錯不了”。
他走到一畦黃瓜架下,看著那頂花帶刺的嫩黃瓜,忍不住伸手輕輕摸了摸,冰涼滑溜,帶著旺盛的生命力。
旁邊一個負責摘黃瓜的老嬸子笑道:“光陽,給你媳婦摘兩根回去?生啃都甜!”
陳光陽擺擺手:“不用不用,家里有。你們這黃瓜長得真不賴。”
“可不,按你媳婦教的法子,啥時候該通風,啥時候該捂嚴實,啥時候追啥肥,一點不敢馬虎!你看這瓜紐子,一天一個樣!”
老嬸子語氣里滿是驕傲。
陳光陽點點頭,心里踏實得不行。
這趟算是白跑了。
不,沒白跑!
親眼看見了媳婦的心血在穩穩當當地運轉,這比啥都讓他高興。
他正準備再往里走走,看看西紅柿那邊,突然……
大棚那厚厚的棉門簾子“嘩啦”一聲被猛地掀開!
一股刺骨的冷風猛地灌了進來,吹得棚頂的塑料布都呼扇了一下,也吹得離門口近的幾個村民一哆嗦。
“哎喲!誰啊?關門關門!熱氣兒都跑光了!”有人不滿地嚷道。
只見二埋汰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,因為跑得太急,差點被門檻絆個跟頭。
他帽子都跑歪了,臉上凍得通紅,卻絲毫掩蓋不住那從眼底冒出來的、幾乎要迸發出來的狂喜,兩只眼睛瞪得溜圓,活像撿了狗頭金!
他根本顧不上別人抱怨,也顧不上去扶正帽子,喘著粗氣,手舞足蹈地,沖著大棚里所有人,尤其是正站在黃瓜架旁的陳光陽和王大拐,用盡全身力氣,帶著一種近乎尖叫的興奮大聲吼道:
“哎呦我的媽呀!光陽哥!拐叔!外……外面!快看外面!來了個傻狍子!
活的!就在咱大棚后面那片雪殼子上站著呢!嘿!那傻玩意兒,瞪著倆大眼珠子,正往咱這邊瞅呢!新鮮熱乎的啊!”
陳光陽一咧嘴,他正好想要給媳婦多弄點肉呢。
如今這狍子來了,豈不是正好?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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