??但王不能這么說,因為這樣豈不是顯得章越正確,天子丟人了嗎?
??因此他一定要編個前朝丁口計算錯誤的由頭掩蓋過去,當然地方統計混亂的原因也是有的,一會報丁數,一會報口數,一會報男子數。
??朝廷用役緊時,地方便常只報丁數甚至還主動隱匿一些,遇到災荒了,地方就報口數,將全縣老百姓都算在內。
??朝廷也不會查得那么細,水至清則無魚。
??王想到章越,也是可惜,若是這個學生肯輔助自己,自己何必用蔡京。只是這些年章越堅決地跟韓絳站在一起,難免疏遠了他這個老師。
??要知道王心底一直對韓絳挺不滿的,而且章越在‘利國’和‘利民’上還與天子的國是是相左。
??現在章越索
性告疾在家。
??如此王也沒辦法幫章越。
??……
??而此刻章越在府里‘養病’。
??有句話是人為刀俎,我為魚肉。
??你要么在桌旁,要么就在桌上,所以官員對權力不敢有一日輕離。
??但章越卻無所謂,一副‘你行你上’的樣子,在府里好生調養,飯照吃,覺照睡。
??除了中書戶房檢正蔡京,三司使黃履,知開封府許將三人時不時派心腹登門將事稟告給‘養病’的章越知悉。
??章越只是知道了,但卻不作規劃。
??然后隔三岔五地官家,曹太后,高太后都遣人來慰問。
??章越命人用黃姜水涂面,虛以應付,來問詢的人都看得出章越說話中氣充足,顯然是裝病。
??在出仕不出仕上章越選擇是木雁之間,在有病沒病選擇也是在裝與不裝之間,有一種‘病’是你知道我沒病,我也知道你知道我沒病,但是我還是要裝病。
??探病之人奉了差事,只好如此回頭稟告。
??官家,高太后,曹太后當然明白章越‘病根’在何處。
??今日國舅公曹佾代表曹太后親自登門來探病,章越一直知道曹太后對自己的看重。而曹佾對章越也是真的關心。
??曹佾入內見了躺在榻上的章越問道:“相公今日身子可好些了嗎?”
??章越嘆了口氣道:“還是不利索,心焦氣短。”
??曹佾聽了笑了然后坐在章越的榻旁笑道:“我有一帖藥,可令相公藥到病除!”
??章越道:“何藥?”
??曹佾笑道:“相公之心焦乃是慮民所至,但相公不在其位又如何慮民。我看來當今天下之患,不在于盤根錯節之患,也不在于法令不備,而在于官員們不事事之心,以位為寄,不以百姓為念。”
??“相公所的孟子的民本,其實我讀來可作二字分別是‘民傭’。”
??章越聞大喜道:“國舅真乃高人!一說出我的心思。”
??民傭,出自柳宗元《送薛存義序》。
??其中有句話‘蓋民之役,非以役民而已也。凡民之食于土者,出其什一傭乎吏,使司平于我也’。
??我們做官的是老百姓的仆役,而不是來奴役老百姓的。是老百姓們種田勞作,拿出十分之一的錢雇傭我們的,讓我們治理地方的。
??柳宗元的話說白了,天下之官吏皆是‘民傭’,你們是被老百姓雇傭的人啊。
??這與章越之前與官家語,朝廷到底是百姓雇傭了國家來為干活,還是朝廷是暴力機關,向老百姓收保護費性質?
??章越道:“當今天下,好官都稱為父母官,壞官稱為民賊,但我出仕為官,哪里能為百姓之父母,此為不能也,民賊,我亦不敢也。故稱為民傭,這才是做官的本意。”
??好官被稱為父母,壞官被稱為民賊。
??但父母高高在上,我們為官之人哪里能真的稱為父母,只能說是被老百姓雇傭的,這個身份才是合適的。
??民傭之論使‘民本’思想更進一步的落地。
??而這也是官家的念頭,為何?
??因為皇六子也取名為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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