眾人見官家竟然如小孩子般,耍起了脾氣。
哼,你呂景要貶朕的人,朕反而要升他的官。
到底是你當皇帝,還是朕當皇帝?居然管到朕的頭上來了?
呂景此刻瞠目結舌,手中的笏板竟不住的顫抖,官當久了還未見這般不成體統的官家。
“昏君,昏君!”呂景也是剛直性傲的脾氣,當初他黨附王陶排擠韓琦,歐陽修。在呂景眼底他所為也是國除奸。如今眼見自己的意見沒得到官家的贊同,反而遭到如此羞辱。
他決定老子不過了!
昏君,老子今日就在殿上和你拼了!
呂景畢竟是人上了歲數,口齒不清,加上被年輕氣盛的官家這么一激,說話更是含糊。
故而昏君二字,他口中含糊許久,御階上的官家倒還沒聽真切。
不過一旁的曾公亮已是聽得明白,心底大呼不好,若是呂景當殿責罵官家,此事一旦傳出去,那么倒霉的不是呂景,反而是他曾公亮與文彥博啊。
這個時候無論如何都不能……當殿吵起來。
想到這里,曾公亮立即先一步站出道:“陛下,館職者乃勵世磨鈍之器,驅策官員之具。似階官者積累歲月可至,一時超擢倒也是無妨,但職名者人主所以待天下俊杰,甄擢之權全操于手,實不可輕授啊!臣以為超擢官員之事,還當謹慎。”
官職之詞在以往是一個詞,一個意思,但在宋朝則是兩個詞,兩個意思。
官是本官,職是館職。
官員的本官升遷由審官院所掌,到了年限勘磨過了就行。
這事官家一般不過問,官員的任命權力不掌握在手中。
但館職不同,一旦官員有了館職后,本官的重要性反而是下降了。
天子對于館職初授的權柄,必須親自掌握手中,不可輕許旁人。
曾公亮這一次打岔,避免了呂景怒懟官家,而是將話題轉至應不應該授章越館職的問題,至于處罰……這個時候再提處罰章越,不是觸官家之怒嗎?
至于呂景,這個不懂的看皇帝臉色的迂闊御史,自己也難以幫他了。
此刻在曾公亮強調下,眾人不免想。
待制?
待制意味著什么?
文彥博問道:“章越如今是何館職?”
曾公亮道:“若我記得不錯,如今應是直集賢院。”
文彥博掰著手指頭依次數道:“殿學士,閣學士,直學士,待制,集賢殿修撰,史館修撰,直龍圖閣,直昭文館,直史館,直集賢院,直秘閣……”
文彥博將館職從高到低數著,看看章越從直集賢院提拔至待制算不算是超擢呢?
館職是宋朝學習唐朝三館學士設置,再早些還能推到李世民為秦王時,設立十八學士,比如房玄齡,杜如晦都出自其中。
宋朝皇帝出于文御武,強干弱枝的目的,便將館閣中跟隨自己日久的文學之士授予差遣,充任到朝廷各個重要崗位上,以及派到地方任官。
于是館職形成獨立于本官的另一條晉升系統。
館職從高到低分別是殿學士,閣學士,直學士,待制,殿撰,閣撰。
比如殿學士是非執政不除,昭文相,集賢相等等都是熟知。
不過殿學士中唯一例外的就是端明殿學士。
端明殿學士介于宰執和侍從官之間,既為侍從官職名之冠,同時也可以作為宰執的貼職。
說白了端明殿學士就是一個可上可下的位置。
如今的端明殿學士就是王。
治平三年九月時,英宗皇帝覺得自己身體不行了,召見王命他為端明殿學士,告訴他‘如果執政缺人,即命卿矣。’之后還與王說我如今才知道你這個人很忠心,之前仁宗皇帝立皇子時你拒絕草旨的事情,就不怪你了。
不過王等來等去到今天也沒被提拔為執政。
接下來翰林學士多為閣學士,而同為四入頭的御史中丞,多只是直學士。
直學士再下來便是待制了。
待制官又稱為次對官,可以預內殿起居,也就說官家內殿起居奏對時,必須要待制以上官員方許入對。
待制以下,除非是皇帝召見或者是經筵官,否則你連與皇帝說話的資格都沒有。要不然怎么說待制入則上朝議事,出則鎮撫一路。
此外升為待制后,你升官的速度都比別人快。
文彥博數了數,章越如今的職名是直集賢院距待制,還差了殿撰這一級,也就是跳過了集賢殿修撰,史館修撰。
關于待制除拜,是人事重要任命,官家一人不能拿主意,必須經過宰執熟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