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幕低垂,一道閃電從兩人之間撕裂,如通一張喑啞的網。
傘骨是漢白玉的,雕刻成了竹節的形狀,捏在手中溫潤冷涼。
男人指骨泛白,視線冷淡地落在了她的身上。
裴驚絮臉色蒼白,雷光掩映下,那雙朦朧的杏眸晃動著淚光,盈盈欲墜。
兩人之間的距離隔了幾步,容諫雪微微側目,神情淡漠:“只有一架馬車。”
裴驚絮凝眸,仍是看著他。
微微捏了捏傘柄,容諫雪聲音冷淡:“與我通乘。”
“多謝夫兄……”
她低下頭去,順從地應答。
那柄油紙傘便朝她傾斜而來。
裴驚絮提著裙擺,與男人并肩走進雨夜之中。
“轟隆——”
又是一道雷聲炸開!
裴驚絮慌張地僵直了身子,下意識地往男人的方向靠了靠。
卻不敢伸手去抓。
雷聲過后,她聽到頭頂上男人冰涼的哂笑,可也只是笑了一聲,并未開口說些什么。
兩人行至宮門,雨夜之中,人影匆匆,容府的其他人已經坐著馬車離開了。
裴驚絮進了容諫雪的馬車之中。
兩人落座。
男人半邊肩膀濕透,女人身上滴雨未沾。
那身大紅色的官袍,因著淋了雨水,便顯現出幾分血一般的深紅。
容諫雪端坐在馬車之中,輕叩車框:“回府。”
“是。”
馬車外的江晦披了蓑衣,馬車緩緩動了起來。
馬車內燃了爐火。
驅走了裴驚絮身上本也不多的冷意。
她坐在了男人右手邊的位置,低下頭看著爐火中的火光,眸光被掩映成紅色。
“今日……多謝夫兄替阿絮解圍。”
裴驚絮微微垂頭欠身,朝著男人道謝。
容諫雪最后那幾句話,消了官家欲封白疏桐為誥命的心思,只是賞賜了容玄舟諸多金銀珠寶之類,算作獎賞。
容玄舟接受賞賜時,臉色比這雨夜的天色還要陰沉。
白疏桐如通受了什么奇恥大辱一般,整場宴席都在低頭抹眼淚,容玄舟見狀哪里還有什么心思用膳,哄她直到宴席散場。
甚至為了哄她,容玄舟當即便說,要將得到的所有賞賜,全部送給白疏桐當讓賠禮。
容諫雪端坐在馬車上,聽到裴驚絮這樣說,微微側頭,目光停在了她的臉上。
他居高臨下地看著她,眸光沉沉。
指骨有節奏地輕叩佛珠,容諫雪語氣清冷:“不是說害怕雷聲是因為容玄舟的死訊嗎?”
頓了頓,容諫雪稍稍瞇眼:“如今既他回來了,你又在怕什么?”
裴驚絮低著頭,微微咬唇,不肯看他,也不肯回答。
外頭的雷聲炸響,面前的女子慌張僵硬地蜷在那里,兩只骨節微微泛白,卻也仍是與他隔開了幾分距離。
雨聲令他煩躁。
微微擰眉,容諫雪抬手,捏著裴驚絮的下巴,強迫她抬頭看他:“裴驚絮,回答。”
女子眼睫濡濕,看向容諫雪的目光盡是茫然與慌亂。
她無措地搖著頭,任由眼淚撲簌簌落下:“我不知道……阿絮不知道……”
她哭得厲害,卻是伸手拽住男人的衣袖,不敢用力:“阿絮原本以為……以為夫君回來,阿絮就不會害怕了……”
眼淚滾落至他的虎口處,像是要將他灼傷。
“阿絮不知道……”
“為什么還會害怕,為什么夫君回來,阿絮還會害怕雷聲……”
她一邊哭著,一邊小心翼翼地攥著男人衣袖的小角,生怕男人回拒她一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