腕上的佛珠微微發燙,容諫雪擰眉看她。
裴驚絮也定定地對上男人的視線,她眼眶早已泛紅,但淚珠懸在她的長睫上,顫顫巍巍,不肯墜下。
“只是妾雖愚笨,倒也配不上夫兄這般大費周折地戲弄。”
“夫兄若是想要羞辱我,大可如婆母那般,讓我在宗祠跪上幾天,不必屈尊降貴地給我希望,再親手毀了。”
容諫雪臉色更冷:“只是問了你幾個問題,便稱得上是羞辱了?”
裴驚絮扯了扯嘴角,她慌亂地低下頭,不想讓他看到她流淚軟弱的一面。
“夫兄想怎么說便怎么說吧,只是此后,不必再請張先生來了,妾受不起。”
容諫雪指骨泛白,聲音沉冷:“裴氏,你不必同我耍這些小性子。”
裴驚絮深吸一口氣,梗著脖子,跪在了地上。
她將那些課業書本放置一旁,隨即朝著書房的方向叩拜一禮:“煩請夫兄高抬貴手,就當妾愚昧無知,放過我吧。”
說完,裴驚絮起身,并未再去拿那些課業,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。
江晦見狀,急忙喊了一聲:“哎!二娘子——”
“讓她走!”容諫雪聲音冷厲,看著裴驚絮離開的方向,“哪里學來的脾氣,任性妄為!”
直到裴驚絮離開東院,江晦嘆了口氣,無奈地看向容諫雪:“公子,您素來不輕易動怒,今日怎么同二娘子生這么大氣啊?”
容諫雪的薄唇抿成了一條直線,并未回答江晦的話,只是冷聲:“關門。”
江晦還想說些什么,但又不知如何開口,只能應了聲“是”。
他先去院子外頭,將裴驚絮剛留下的課業撿起來,隨即關了門,將那些書籍紙張放在了容諫雪桌案前。
“公子,那……今日還要張先生過來嗎?”江晦小心翼翼地問了一句。
“她既自已不肯學,我又為何要當回事。”
容諫雪低頭,去抽屜中翻找《清靜經》。
江晦點了點頭,他的視線落在裴驚絮的那些課業上。
書籍中夾著一些紙張,他隨意取出一張翻看。
“卑弱第一?”江晦念出了上面的字。
尋找經書的動作微頓,容諫雪微微蹙眉:“什么?”
江晦撓撓頭:“公子,是二娘子抄寫的功課。”
容諫雪聞,拿過江晦手中的宣紙,擰眉查看。
卑弱第一。
臥之床下,明其卑弱,主下人也。
謙讓恭敬,先人后已,有善莫名,有惡莫辭,忍辱含垢,常若畏懼,是謂卑弱下人也。
——是《女誡》。
捏著宣紙的手微微泛白。
容諫雪放下那張抄寫,又去翻看那些課業。
那一沓拇指厚的宣紙上,是她抄誦了一遍又一遍的女誡。
翻開那本書籍——這根本就不是賬簿賬本!
是裝訂成冊的女德女訓!
書房外,屋檐上的雨滴砸在石階上。
翻看著那些抄送,容諫雪的眼底寸寸結冰,手背上有青筋暴起,眼中墨色翻涌,瞳孔幽冷。
他的下頜繃緊,唇色褪盡,抿成一道毫無弧度的直線。
只是妾雖愚笨,倒也配不上夫兄這般大費周折地戲弄。
夫兄若是想要羞辱我,大可如婆母那般,讓我在宗祠跪上幾天,不必屈尊降貴地給我希望,再親手毀了。
……
所以,她以為他在故意羞辱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