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上回揪出的那幾個,可有消息了?”
一談及正事,傅簡堂收起了所有散漫,搖了搖頭:“滑頭的很。”
“這段時日,半點風吹草動也無。”
“便是傳訊,也改了手法與字跡……紙張與墨都是最尋常的,連一絲香氣也無,根本無從判定到底是哪個人。”
沈晏指尖在桌案上輕叩,發出沉悶的篤篤聲,在死寂的牢房里異常清晰。
“此事,還須加快速度。”
傅簡堂見他神情凝重,忽然勾起了唇角,整個人湊近了些,壓低聲音,語帶戲謔。
“怎么?”
“怕佳人一朝變鳳凰,被人奪了去?”
沈晏眼皮都未抬,只冷冷瞥了他一眼。
那眼神,涼得像冰。
傅簡堂自討了個沒趣,悻悻然地聳了聳肩。
待他走后,牢房里重歸寂靜。
沈晏垂眸,視線卻無法聚焦在案卷的字上。
怕?
他當然怕。
凌曦成了公主。
金枝玉葉,何等尊貴。
沈氏妾的身份,皇室定不會認。
何況,皇太后剛將親生女兒尋回,正是含在嘴里怕化了,捧在手里怕摔了的時候。
而凌曦心心念念想與自己分開。
沈晏攥緊了拳。
他怕自己再不出去,枕邊人……就真的要跑了。
……
慈寧宮,東暖閣。
已是日上三竿。
凌曦睡得正沉,呼吸勻凈。
門外,驚蟄垂手立著,站得筆直,心里卻有些打鼓。
這已是第三撥人了。
前頭兩撥人過來探問,一聽殿下未醒,只道了聲“知道了”,便悄然退去。
可眼前這位,是孫姑姑。
皇太后跟前最得臉的近身姑姑。
驚蟄心頭一緊,連忙福身行禮。
“姑姑。”
孫姑姑抬手,食指在唇邊比了個“噓”的手勢,聲音壓得極低。
“還沒起?”
驚蟄臉頰微熱,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。
“主子……主子在沈府時,也是這般晚起的。”
她頓了頓,小心翼翼地問,“可是要奴婢進去喚醒殿下?”
孫姑姑擺了擺手,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。
“無妨。”
“太后吩咐了,讓殿下好生歇著,以前是什么習慣如今到了宮里也是什么習慣,不必變。”
她往里頭瞧了眼,又道:“只是眼瞧著快到午膳時辰,太后惦念,這才差奴婢過來瞧瞧。”
“殿下既還在睡,便讓她繼續睡罷。”
話音剛落,里頭忽然傳來一道含糊又帶著睡意的女聲。
“嗯……驚蟄,誰來了?”
驚蟄臉上一喜,忙應道。
“殿下,是孫姑姑來了!”
孫姑姑的聲音隔著門傳了進來。
“殿下若醒了,便請洗漱,到正殿用膳罷。”
“恩,進來罷。”里頭,凌曦的聲音帶了點初醒的慵懶。
話音落下,殿門被輕輕推開。
一眾宮女垂首魚貫而入,動作輕巧,悄然無聲。
她們各司其職,有人捧來溫水,有人持著布巾,有人端著漱口用的青鹽。
一切井然有序,透著皇家特有的規矩。
驚蟄上前,為凌曦披上一件外衫。
另有宮女呈上一排宮裝,皆是宮中繡娘連夜趕裁出來的。
為首那件月白色長裙,裙擺處用銀線密密繡了蘭草暗紋,日光下流光微轉,華美而不張揚。
尺寸竟是分毫不差。
桌上,還擺滿了各式珠翠首飾,琳瑯滿目,幾乎要晃花人的眼。
驚蟄都不由暗暗乍舌。
凌曦的目光掃過,隨手指向一套最簡單的珍珠首飾。
“就這個罷。”
她任由宮人擺弄著長發,目光落在窗外明晃晃的日頭,忽然問。
“眼下是什么時辰了?”
孫姑姑立在一旁,始終含著笑。
“回殿下,已近午時。”
凌曦輕點了下頭,沒再多。
待一切收拾妥當,她望著鏡中的自己,突然有些認不出來。
果然是人靠衣裝,這華麗的宮服一著,精妙的首飾一戴,整個人更顯得貴氣十足。
孫姑姑在前頭引路,恭敬道,“殿下,這邊請。”
穿過回廊,繞過屏風,正殿就在眼前。
剛一踏入,凌曦看清里頭的人,腳下竟是一滑,險些失態。
皇太后安坐主位,身旁,竟是一位身著明黃常服的壯年男子,龍章鳳姿,不怒自威。
是圣上!
圣上身側,端坐著一位頭戴鳳冠的女子,眉眼溫婉,與程候有幾分神似。
是皇后!
下首處,祁長澤面色復雜地望向她。
而一道小小的身影已歡快地向她飛奔而來。
“凌姐姐!”
祁長安大眼睛撲閃撲閃:“你可算來啦!”
她拉著凌曦的胳膊,小大人似的抱怨:“長安肚子都餓得咕咕叫了!”
凌曦心頭一跳,目光下意識掃過上首那幾位。
皇帝,皇后,太后……都在等她?
她喉頭微動,有些干澀:“你們……還沒用膳?”
_l