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笑容如三月春花,乍然綻放,晃得人眼暈。
幾個年輕衙役竟看得有些呆了。
直到被身旁的同僚用胳膊肘狠狠一捅,才猛地回過神來,臉上火辣辣的。
武湛的臉黑如鍋底。
這話說的,好像他們大理寺是什么收破爛的地方!
沈晏微微勾起了唇。
他都未曾料到此節。
如此一來,何為他的東西,何為她的私產,皆由凌曦一人說了算。
主動權,竟這般輕巧回到了她手上。
另一邊,傅簡堂恍然大悟,滿臉痛心疾首,指著凌曦的鼻子。
“好你個無情無義的女子!”
“子安素日待你不薄,老話講,一日夫妻百日恩!你竟半點舊情不念!”
傅簡堂捶胸頓足,一副被氣得不輕的模樣。
“虧得我方才還為你說話!真是瞎了眼!”
他話鋒一轉,對著武湛拱火,還不忘推了他一把催促:“小武大人,不必給傅某面子!”
“快!快將此等薄情女子一并抓入大牢,讓她也吃吃苦頭!”
武湛被他推得一個趔趄,眉心狠狠一跳,眼底閃過一絲不耐。
這都叫什么事!
正在此時,驚蟄走了進來,屈膝一福,聲線平穩。
“主子,沈侍郎留下的東西,都已整在外頭了。”
武湛面沉似水,朝身后隨從使了個眼色。
那隨從會意,快步而出。
暖閣中一時死寂。
傅簡堂也不再叫嚷。
不多時,那隨從急匆匆折返,俯身在武湛耳邊一陣嘀咕。
肉眼可見的,武湛的眼底,寸寸結了冰。
他心頭雪亮。
今日這宅子,這宅子的主人,怕是都動不了了。
他一雙鷹目倏地盯住凌曦:“縣主這番作派,倒不像尋常百姓家能將養出來的。”
凌曦一雙清亮的眸子彎成了月牙:“武大人說笑了。”
“本縣主常有幸跟在秦老太君等貴人身邊。”
她頓了頓,語氣輕巧。
“這人便是再蠢笨,耳濡目染,總得學會一些皮毛。”
“否則傳出去,豈不讓人道幾位貴人識人不清?”
這話說的妙。
既沒直接反駁,又將跺跺腳京城都要抖三抖的秦老太君抬了出來。
武湛的瞳孔驟然一縮。
他死死盯著眼前這個看似溫順無害的女子,半晌,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。
“那本官,便祝縣主能一直跟在幾位貴人身邊。”
這話里既是威脅,也是警示。
沒了貴人庇護,她凌曦算個什么東西!
凌曦面上卻波瀾不驚。
目的達成便好。
就是要讓武湛知道,這宅子,她凌曦說了算!
武湛一張臉黑如鍋底。
他將那木匣子一丟,冷然轉身。
“我們走!”
聲音淬了冰,砸在地上都能裂開幾道縫。
凌曦卻笑了,眉眼彎彎:“小武大人,慢走。”
“莫忘將外頭那幾個箱子一并捎上。”
武湛腳步一頓,背影僵直。
他沒回頭,只從齒縫里迸出幾個字:“大理寺,不收破爛!”
話音未落,他已大步邁出暖閣。
沈晏被衙役“請”著往外走,臨走前側眸看了她一眼。
什么也沒說。
凌曦迎上她的目光,眨了眼。
暖閣,終于又恢復了寧靜。
空氣里緊繃的弦驟然松弛。
驚蟄輕輕舒了口氣,上前一步:“主子,您沒事吧?”
凌曦將手中的茶放下,搖了頭。
驚蟄喚了小丫鬟進來清掃地上打碎的茶壺茶杯。
小丫鬟方走,簾子一挑。
方才跟著武湛一行離開的傅簡堂,竟去而復返。
他自顧自走到桌邊,抓起茶壺,一連干了三杯,才長舒一口濁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