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曦看向那個面沉如水的男人。
“你——”喉嚨里只擠出這一個字,后面的話全堵在了胸口。
他居然早就備好了放妾書?
是為了今日這一出,特意為她準備的脫身之計?
沈晏不著痕跡地向傅簡堂遞了個眼神,后者心領神會。
“哎,武大人,武大人,您這是何必呢。”
一直縮在后頭默不作聲的傅簡堂,滿臉堆笑地擠上前來。
“武大人,您有所不知啊。”
傅簡堂壓低了聲音:“這位可不是什么普通的美妾。”
武湛眉心一擰,不耐煩道:“她是誰都一樣,與沈晏有牽扯,就得跟本官走一趟!”
“哎,不一樣,不一樣。”傅簡堂連連擺手。
“這位,是當今圣上親口御封的,明宜縣主。”
“明宜縣主?”武湛瞇了眼,好像在哪聽過。
“就是那位,一口氣捐了兩座鐵礦,解了我朝缺鐵礦久矣的境況。”傅簡堂悠悠道。
“鎮國郡主和長安公主是她閨中密友,手帕之交。”
傅簡堂每說一句,武湛的臉色便沉一分。
“哦對了,還有靖遠王府那位老太君,更是把咱們這位縣主當親孫女疼呢!”
說到最后,武湛的臉已經黑如鍋底。
傅簡堂這才話鋒一轉,拍了拍武湛的胳膊,語重心長。
“大理寺今日來押子安,那是職責所在,名正順。”
“可明宜縣主……不過一介女流,又是平民出身,如今有皇恩浩蕩加身……”
他湊得更近了些,幾乎是貼著武湛的耳朵。
“得饒人處且饒人,為個女人,給自己平添這么多惹不起的麻煩,您覺得呢?嗯?”
武湛的眼角狠狠一抽。
他差些忘了眼前這個女人的身份。
一個能為大祁捐出兩座鐵礦山的,會是通敵叛國的北國奸細?
這話說出去,狗都不信!
他幾乎能想象到,若是真把人抓了,明日早朝,那些護犢子的武將勛貴,能用奏折和唾沫星子把他活活淹死!
罷了!
一個女人而已,不值得冒這個風險!
“哼!”武湛猛地一甩袖袍,算是找了個臺階下。
“至于凌縣主,今起不得離京,若查到與此事有關,本官再來拿人!”
他的目光冷冷地釘在凌曦身上。
“不過,凌縣主。”
他刻意加重了“縣主”二字,語氣里帶著幾分不甘和警告。
“此宅乃沈侍郎名下,在水落石出前,需得查封。”
武湛下巴微抬,官威十足:“還得請縣主收拾細軟,另覓居所。”
凌曦聞,眉心一蹙。
移居它處?
倒也無妨。
她之前為凌氏夫婦置辦的那處宅院,正好還空著。
只是……
她心念電轉,總覺得哪里不對。
眼前這武湛的說辭,實在奇怪。
若沈晏當真是主犯,那將他名下宅田私產暫時收繳,也屬應當。
可他方才那話,分明是尚未定罪,為何要先行查封宅邸?
這不是辦案,倒像是抄家。
她下意識想開口質問。
可沈晏那些交待的話猶在耳邊。
凌曦攥了攥藏在袖中的手。
沈晏此舉,分明是要將她徹底從這攤渾水里摘出去。
此刻定不能與武湛唱反調。
她深吸一口氣,正要應聲。
“誰說此宅,是爺名下的?”澄心反問。
武湛微微一愣,目光掃向他。
澄心朝那放妾書揚了揚下巴。
“那上頭寫得分明,‘念凌氏出身清貧,顧念舊情,特將名下此宅與仆從,俱移至凌氏名下’。”
澄心說罷,又貼心地從匣中取出第二張紙。
那是一張地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