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人,快走吧!”官員急得滿頭是汗,聲音都在發顫,“留得青山在,不怕沒柴燒!”
傅簡堂一拍桌,怒斥道,“蠢貨!”
“子安行得正坐得端,本就清白身,圣上何等英明,豈會因一人無憑無據的攀誣指認,便……”
他話音未落,猛地回首。
“子安?”
身后,竟是空無一人。
方才還端坐案后的沈晏,已然脫下了那身刺目的緋色官服,換上常服,披件大氅,從屏風后緩緩步出。
“幫我擋上一刻。”
“我回府一趟。”
傅簡堂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:“這個時候,你回府?!”
他正要上前拉人,卻見那人影一閃,竟是直接從窗邊翻了出去,悄無聲息。
幾乎是同一時刻,門外傳來腳步聲。
“我……哎——嘖!”
傅簡堂氣得,卻又無可奈何。
他朝那官員使了個眼色:“去,把窗戶關嚴實了!”
自己則一屁股坐回沈晏方才的位置,隨手抽了本新卷宗,執筆蘸墨,做出專心致志的模樣。
“傅大人?”
一個冷峭的聲音自門口響起,帶著審視的意味。
“您不在京兆府衙門里呆著,來刑部公廨,所為何事?”
傅簡堂聞聲抬眸,臉上瞬間堆起熱絡的笑。
“哎喲!這不是小武大人嗎!稀客,真是稀客!”
他霍然起身,急急迎了上去,熱情得仿佛見了親人。
“什么風把您給吹來了!”
“快,快去給小武大人沏壺熱茶來!這天寒地凍的,趕緊的,再給小武大人的腳下添兩塊銀霜炭!”
武湛皮笑肉不笑,虛虛一拱手。
“傅大人盛情,心領了。”
“只是公務在身,改日再與傅大人敘舊。”
他目光銳利,在屋內一掃而過:“沈晏,沈大人可在?”
傅簡堂心里咯噔一下,面上卻滴水不漏,搖了搖頭。
“沒瞧見,怎么,小武大人尋他有事?”
武湛嘴角勾起一抹冷意。
“倒也沒什么大事。”
“刑部司吏馬源,今晨在家中自裁,留下了一份書信。”
“信里,寫了些與沈大人有關的事。”
“本官,不過是依律前來問詢沈大人罷了。”
“問詢?”
傅簡堂眉梢猛地一挑,手中折扇遙指向門外那黑壓壓一片的侍衛。
“小武大人帶這么多人,還都帶著家伙什,這叫問詢?”
武湛聞,竟低低笑出了聲。
“傅大人與沈大人自幼要好,這京中誰人不知?”
他上前一步,壓低了聲音,像在分享什么秘密。
“本官勸大人一句,知人知面不知心。”
“還是……早做防備的好。”
話音剛落,一個侍衛匆匆從外頭跑進來。
“大人!刑部里里外外,大小房間都尋遍了,沒見著沈大人的蹤跡!”
傅簡堂手中折扇一下下輕敲著掌心,這家伙,跑得倒真快!
武湛聞,不怒反笑,淡淡頷首。
他的目光,卻不經意間落在了案前。
那上面,擺著兩盞茶。
茶水,都還冒著絲絲熱氣。
他緩步上前,越過傅簡堂,走到官員面前。
武湛抬手,重重拍了拍那官員的肩。
指尖觸及他外袍的料子,一片微涼。
這觸感……
倒不像是長久待在暖室里的人。
更像是,剛從凜冽的寒風里,進來不久……
武湛的眸色,瞬間沉了下去。
那張皮笑肉不笑的臉上,終于泄出一絲真正的寒意。
屋內的氣氛,瞬間凝滯如冰。
傅簡堂心中警鈴大作,面上卻依舊云淡風輕。
他慢條斯理地將桌上散亂的案卷一一攏起,不輕不重地拍了拍。
“此處畢竟是刑部。”
他抬眼,似笑非笑地看著武湛。
“有些卷宗,怕是小武大人也看不得。”
話里是客氣,更是警告。
武湛聞,竟笑了,只是那笑意冷得像冰碴子。
“傅大人說的是,同為三司中人,武某省得。”
他話鋒一轉,語氣變得隨意起來。
“只是武某鮮少來刑部,對沈大人這兒,好奇罷了。”
話音未落,他已經邁開步子,在這不大的屋里踱了起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