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憶起她淚意盈盈的模樣,那些話猶在耳旁——
我明白公子的心意。
我也曾歡喜,也愿為公子生兒育女,開枝散葉……
我不想我的孩子生下來,就要喚別人‘母親’
我不想我的孩子一出生,便注定是庶子庶女,處處低人一等。
然,那是從前。
可眼下,他已向凌家下了聘,八抬大轎只待吉時。
她即將是他沈晏明媒正娶的妻。
他們的孩子,會是沈家的嫡子嫡女,金尊玉貴,誰敢輕看。
再不必喚任何人母親,她自己,便是孩子唯一的母親。
避子湯,為何還未停下?
沈晏的腳步一頓,抬頭望向近在咫尺的主屋。
窗內燭火搖曳,映出昏黃暖光。
晚照迎了上來:“爺,可要傳膳?”
“不必了。”他眼中的煩躁一閃而過,只搖了搖頭,“備水,沐浴。”
晚照見他臉色沉郁,心頭一凜,不敢多,連忙躬身退下。
熱水驅散了身上的寒意,卻洗不凈心頭的疑云。
換上一身寢衣,沈晏推開了內室的門。
床榻上,凌曦側身蜷著,呼吸清淺,早已沉沉睡去。
他緩緩躺下,將那具纖細的身子攏入懷中。
她似乎有所察覺,喉間溢出一聲無意識的輕吟。
并未掙扎,反而尋了個更舒適的位置,安然偎著。
這般全然的信賴,與那碗苦澀的湯藥,甚是矛盾。
一縷月光穿過帷幔的縫隙,恰好落在她光潔的額頭與小巧的鼻尖。
他借著微光,細細描摹她的輪廓,直到眼皮重如千斤,才終于闔上了眼。
……
是夜,京郊。
月黑風高,林中樹影幢幢,鬼影一般。
陳平攏了攏衣襟,壓下心頭的不耐:“約我來此處作甚?”
他聲音里滿是戒備與不悅。
暗影里,一個嘶啞的男聲幽幽響起,像砂紙磨過朽木。
“陳副禁衛,別來無恙啊。”
“別忘了,上回恒江那事,是我幫你平的。”
男人輕笑一聲,笑意卻不達眼底。
“若非我,你現在早已是階下囚。”
“那臟水,能穩穩潑到南洲頭上……”
他頓了頓,話鋒一轉,帶上了幾分玩味。
“……可多虧了我找來的,那南洲特有的香料啊!”
陳平臉色一白,旋即冷哼。
“話雖如此,可你的事,我也沒少幫!”
“呵。”男人發出一聲嗤笑,滿是輕蔑。
“陳副禁衛,我讓你做的那些,不過是些舉手之勞。”
他聲音陡然轉冷。
“可恒江那次,但凡走漏一絲風聲,你掉的可是腦袋!”
“長安公主險些喪命,這可是殺頭的重罪!”
“若傳出去,圣上會饒了你?”
陳平瞇了眼:“你就不怕我將你的事全抖出來?”
“哈哈哈!”男人笑得開心,“那些事?不都是陳副禁衛你做的么?”
陳平似想到什么,后背瞬間僵直,冷汗涔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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