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公子?!”凌曦欲下車,沈晏立刻抬手制止。
“外頭亂,你還是安坐車上為好。”他朝澄心遞了個眼色。
澄心會意,大步上前,一把揪住孫掌柜的肥領子,在他身上一通亂摸。
“叮啷”幾聲,一小袋銀子被掏了出來。
澄心掂了掂,盡數塞進那賣菜老丈的手里。
“太、太多了……”
老丈捧著那袋沉甸甸的銀子,手抖得不成樣子。
足足有十兩!
他這些菜加起來不過幾十文,就算賠他一輛新板車,也遠用不了這么多!
凌曦勸道:“您且拿著。”
“就當是……孫掌柜給您的壓驚錢了。”
“老丈,您快些回去吧,再晚些,城門可就真要落鎖了!”
“誒!好,好!”
老丈連連應著,顫巍巍地從那沉甸甸的錢袋里摸索半天,只捻出一小塊碎銀,緊緊攥進手心。
余下的,他反手就扔回了自家的破板車上。
“當啷”一聲,銀袋子砸在木板上,聲音清脆得驚人。
“這些足夠了!”
老丈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,那原本佝僂的腰板都挺直了幾分,聲音洪亮。
“我老頭子窮,但不訛人,只拿我該拿的!”
話音未落,他一頭扎進看熱鬧的人堆里。
“欸!”
澄心剛想去攔,手伸到一半,人已經沒影了。
他撓了撓頭,一臉發懵。
周遭的議論聲,像是被投了石子的水面,再次泛起漣漪。
“嘿,這老頭兒還挺有骨氣。”
“可不是么,白給的銀子都不要,實在人。”
人群的竊竊私語還在繼續。
“公子。”凌曦喚道,“你派人送老丈出城可好?城門快落了。”
頓了頓,她又補上一句:“順便問句他家住哪兒,我還想同老丈做個買賣,日后府里的菜,都從他那兒買!”
沈晏眼中閃過一抹極淡的笑意。
“好。”
他只說了一個字。
澄心卻已心領神會,朝身后瞥了一眼,一道黑影便悄無聲息地脫離人群,跟了上去。
事情辦妥,沈晏的目光終于落回地上那個還在蠕動的肉球上。
澄心上前,毫不客氣地踢了一腳。
“起來!”
“哎喲……疼死我了……”孫掌柜閉著眼,殺豬似的嚎起來,就地打滾。
澄心腳下用了幾分力,他自己不清楚?
他冷哼一聲,聲音里淬著冰。
“既然孫掌柜不想向我家夫人磕頭認錯,那便是想進大牢里,清靜清靜了?”
大牢?!
孫掌柜的嚎叫聲戛然而止,渾身的肥肉猛地一顫。
他一個激靈,也顧不上疼了,手腳并用地爬起來,“撲通”一聲重重跪下!
“夫人!小的有眼不識泰山!是小的鬼迷心竅,沖撞了夫人,小的該死,小的該死!”
他把頭磕得邦邦響,涕淚橫流。
凌曦清冷的聲音從車里淡淡飄出。
“你是說,如果今天這馬車里坐的不是我,你便可以鬼迷心竅了?”
“是……”
孫掌柜下意識應聲,隨即猛然驚醒,臉都嚇白了。
“不是不是!小的不是這個意思!小的……”
“不必解釋了。”凌曦輕笑一聲,“看人下菜碟,欺軟怕硬,是你的本性。”
周圍百姓的議論聲也變了味。
“平日里就看他沒少欺負這些小本買賣的!”
“活該!”
沈晏勾了唇。
他本就知曉,她從來都不是只兔子。
是只爪子鋒利的小狐貍。
“澄心。”沈晏的聲音不高,卻威壓十足。
“屬下在。”
“當街滋事,沖撞貴人,掌嘴二十。而后送衙門,讓他們好好查查,他這些年還做過多少‘鬼迷心竅’之事。”
“是!”
澄心應聲,上前一步,一把揪住孫掌柜的衣領,將他肥碩的身軀提了起來。
孫掌柜瞬間魂飛魄散,褲襠一熱,竟是嚇尿了。
“大人饒命!夫人饒命啊!”
“啪!”
清脆的巴掌聲響起,響徹長街。
孫掌柜的哭嚎被堵在喉嚨里,只剩下嗚咽。
那清脆的巴掌聲終于停了。
長街上,只余下孫掌柜死狗一般的抽噎。
沈晏眼皮都未曾撩一下,仿佛那只是路邊一顆礙眼的石子。
他撣了撣衣袖上不存在的灰塵,轉身,徑直上了那輛青帷馬車。
車簾落下,隔絕了所有視線。
一道清冷淡漠的嗓音從車內傳出。
“回府。”
車夫一揚馬鞭,轆轆聲響起。
熱鬧散了,看客們也咂咂嘴,各自歸家。
外頭,澄心像拎小雞一樣拎著癱軟如泥的孫掌柜,親自押送他去衙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