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抬起頭,望著那輪清冷的月,唇角,緩緩勾起一抹弧度。
……
慈寧宮
皇太后捻著佛珠,看著面前名冊上被朱砂重重圈起的名字,眉頭擰成一個疙瘩。
“這京中青年才俊眾多,你怎么就偏偏圈了個賀明閣?”
她指尖點著那三個字,語氣透著濃濃的不悅。
“他父親賀嶺不過一介草莽,憑軍功混了這么些年,堪堪才坐到從四品的宣武將軍。”
“這賀明閣自己,也只是個從五品的鴻臚寺右少卿……”
“母后。”
祁照月坐在下首,垂著眸,凄然一笑。
“駙馬若不是晏哥哥,那對兒臣來說,是誰,又有什么分別?”
她抬起臉,眼圈泛紅,我見猶憐。
“兒臣只是覺得,這賀明閣……看上去比那些滿口仁義道德的世家子弟,要真誠一些罷了。”
“真誠?”皇太后挑了眉,“哀家聽聞,這位賀大人,可曾納過妾的。”
祁照月聞解釋:“母后明鑒。”
“那不過是賤妾癡心妄想,在白馬寺想攀附晏哥哥不成,陰差陽錯,反倒栽在了賀大人身上罷了。”
她語氣輕飄飄的,仿佛在說一件再尋常不過的事。
“況且,那妾室早就死了,一個死人,何足掛齒。”
皇太后盯著女兒那張看似柔弱的臉,心頭無名火起,只覺一陣氣血翻涌。
“哀家不允沈晏做駙馬,是為了你好!”
“你大可不必尋這么個上不得臺面的東西,來堵哀家的心!”
話音未落,她手一揚,那本厚重的名冊被狠狠摜在金磚地上,發出一聲沉悶巨響。
祁照月臉色一白,卻不見慌亂:“母后息怒,兒臣知道您是為兒臣好。”
“可您想想京中那些所謂的權貴子弟。”
“您在后宮多年,什么腌臜算計沒見過?他們為了一星半點的位置,為攀附更高的枝,什么事做不出來?”
“屆時兒臣就算貴為公主,母后您也不能時時刻刻護在身邊。”
“若真受了委屈,還要礙著夫家臉面,豈不是打落牙齒和血吞?”
“哀家看誰敢!”
皇太后一掌拍在紫檀小幾上,鳳目圓睜,煞氣畢現。
祁照月眼底精光一閃,見狀立刻上前,親昵地挽住皇太后的胳膊。
語氣又軟了下來,帶著幾分小女兒的撒嬌。
“母后,若是賀明閣,便大不一樣了。”
“他無黨無派,在京中毫無根基,誰的隊也不站。”
“這樣的人,兒臣一個指頭,就能拿捏!”
皇太后眼中的怒火,因著女兒最后那句,凝成了一片深思。
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的金線祥云紋,殿內一時寂靜無聲。
祁照月看著太后松動的神色,突然幽幽嘆了口氣。
她慢慢松開挽著皇太后的手,無力垂下,姿態凄楚。
“說到底,是兒臣沒用。”
“……難不成母后是想兒臣也尋個手握重兵、權傾朝野的駙馬,好為咱們祁家江山,再添一道鎖嗎?”
“渾說些什么!”
皇太后厲聲斥道:“哀家若真有此等心思,今日這選婿名冊,還輪得到你來挑三揀四?”
祁照月聞,眼眶一紅,卻又笑了。
她復又軟軟地靠過去,重新挽上皇太后的胳膊,頭輕輕枕在太后肩上。
“我就知道,母后對兒臣最好了。”
嗓音里帶了濃濃的鼻音,滿是眷戀之情。
“晏哥哥的事……兒臣早就放下了。”
她頓了頓,仿佛下定了決心。
“母后嫌賀明閣官位太低,配不上皇家體面……”
“可他還年輕,往后有的是機會。再往上走走,入個四品,不是問題。”
“兒臣……兒臣就是想尋個家世干凈、親緣簡單的。”
說到此處,她抬起一雙淚眼,霧蒙蒙地望著皇太后。
“若當真嫁進那些盤根錯節的大世家,今日防著這個妾,明日算計那個嫂,后院日日是你爭我斗……”
“母后,您就當真忍心,看兒臣過那樣的日子嗎?”
“與其如此,還不如絞了頭發,青燈古佛了此殘生!”
“混帳話!”皇太后又是一聲低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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