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曦見她這副模樣笑了:“還當你真的天不怕地不怕呢。”
她聲音里帶著一絲戲謔:“我可是聽說了,你在太后娘娘、皇后娘娘面前,那些豪壯語。”
祁長安聞,長長的睫毛忽閃一下,從手臂間偷偷抬起一只眼,閃過一絲訝異。
“昭昭跟我說的。”凌曦補充,眼底笑意更深,卻無半分嘲弄。
“哦……原來是這樣。”祁長安有些不好意思。
她小聲辯解:“那不是……不能長他人志氣,滅自己威風嘛!”
聲音越說越低,像蚊子哼哼。
“話雖這般說,可……可真想起來,還是會有些怕的。”
她偷偷覷了凌曦一眼,小心翼翼:“凌姐姐,你不會看不起我吧?”
“怎么會。”凌曦心頭一軟,伸手,輕輕摸了摸她柔軟的發頂,動作極盡溫柔。
“我們長安,是天底下最勇敢的女子!”
祁長安眼圈驀地一紅,卻倔強地忍著,不讓淚珠掉下來。
凌曦聲音愈發輕柔:“但是,勇敢的人也會疼,也會受傷的。怕,是應該的。”
她頓了頓,看著小公主。
“畢竟要離開大恒那么遠,去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,身邊也沒有一個親人……”
“怎么會不怕呢!”
凌曦心頭微嘆。
這跟她當年,背著包去千里之外的城市求學、工作,可完全是兩碼事。
家,她想回,隨時都能買張車票,飛機票。
最不濟,打個視頻電話,也能日日相見。
可和親……
她眼簾微垂,眸光幽深。
說得好聽是聯姻,說白了,就是一場交易。
拿公主的終身,換取盟約。
這古代,山高路遠,驛馬日夜兼程,一封家書也要數月才能抵達。
何況,身為異國太子妃,水土不服,飲食不慣,語不通,孤立無援……
樁樁件件,哪一樣不叫人膽寒?
人對未知,總是恐懼的。
怕,才會想著提前做足準備,防患于未然。
不過……
凌曦垂眸,看著小姑娘的模樣,心底某個角落倏然一軟。
鹿死誰手還不一定。
“嗝~凌姐姐,這個好喝,明天我還要喝!”
凌曦回神一看,神游間小公主已經將那壺荷香謠倒了個精光。
一雙眼睛亮晶晶地望著自己,兩頰染紅,嬌嬌道:“我~還~要~嘿嘿……”
凌曦:……
……
觀山院
次日,凌曦睡了個大懶覺。
全醉的祁長安會吐人一身,微醉的祁長安像只難纏的小貓。
纏著她再要壺酒,整個人扒在她身上不放,最后被崔姑接走。
崔姑離開前看了她一眼,欲又止,一難盡。
若不是她剛受封縣主,怕是也會被賞一巴掌吧?
像白冰瑤挨一樣?
唉——
她暗中嘆了口氣轉頭。
卻見窗邊軟榻上,沈晏一襲素色常服,斜倚著,手里捧著一卷書。
身前矮幾上,一盞清茶,熱氣裊裊。
他……在家?
凌曦心頭驀地一跳,劃過濃濃的詫異。
這家伙,不是素來把衙門當家的么?
今日怎生這般反常,竟在內室悠閑地飲茶看書?
沈晏似有所覺,長睫微抬,含笑的眸光便落了過來。
他看著她慢吞吞坐起身。
晚照走了進來,服侍她換衣梳妝用膳。
昨晚睡前,她的臉上敷了一層薄薄的脂膏。
晚照將她的青絲簡單綰了個髻,又取過一旁的細棉布巾,浸了些清水。
仔仔細細擦拭著她臉龐,水珠劃過,皮膚更顯得瑩潤剔透,吹彈可破。
身后那道目光,帶著溫度,毫不避諱。
凌曦被他盯得渾身有些不自在。
她從鏡中瞥了他一眼,清了清嗓子:“公子今日……不去衙門?”
沈晏放下書卷,端起茶盞,慢條斯理呷了一口:“明日南洲太子入京,后日圣上將在宮中設宴。”
“今日正好休整一番。”
南洲太子……入京?
凌曦挑著首飾的手一頓。
估摸著祁照月要開始作妖了。
眼下,還不知道她會使什么陰損法子。
總之,小心,小心,再小心。
若是能給她暗中使點絆子,讓她自亂陣腳,那便再好不過。
沈晏放下茶盞,目光依舊鎖著她:“今日有何安排?”
凌曦正端起晚照送上來的清粥。
聞,她執匙的手一頓:“回凌府。”
“有些想念娘做的湯包,還有葡萄。”
她聲音里帶了點兒期盼:“眼下快入秋了,那葡萄再不吃,怕是就要等明年了。”
沈晏眸色淡淡:“我陪你一道。”
凌曦眨眨眼,“嗯”了聲,沒有拒絕。
她剛用完早膳,沈老夫人身邊的金嬤嬤便來請人。
“少爺,”金嬤嬤先是規規矩矩向沈晏行了禮,“老夫人請您去一趟前廳。”
“白家老爺和白夫人、白小姐來了。”
白家人?
凌曦眉梢一挑。
不會是白冰瑤告狀了吧?!
金嬤嬤這才將目光轉向凌曦:“縣主若是有空,老夫人也請您一并過去聽聽。”
她微微躬身。
“畢竟,此事……多少與縣主也有些干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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