白冰瑤微微歪了歪頭,下巴朝著那紅紙一揚。
“去,拾了來。”
巧麗不敢怠慢,膝行幾步,撿起那張薄薄的紅紙,恭敬呈上。
“打開。”
白冰瑤的目光,像是黏在了那紅紙上。
巧麗小心翼翼,將紅紙緩緩展開。
祠堂內光線昏暗,只佛前一盞孤燈搖曳。
白冰瑤湊近了些,瞇起眼。
紅紙,朱砂字。
竟是一紙婚書!
她一字一句看下去,眼睛越睜越大,瞳孔都仿佛縮緊了。
上面的字……
“哈哈哈——”
白冰瑤猛地仰起頭,笑聲尖銳,在空寂的祠堂里回蕩,顯得有幾分瘆人。
她笑得前俯后仰,笑得釵環亂顫,笑得眼淚都滾了出來。
分不清是喜是悲,還是……癲狂?
巧麗嚇得魂飛魄散:“小姐……小姐您這是怎么了?您別嚇奴婢啊!”
小姐莫不是跪傻了?
白冰瑤笑聲戛然而止,像是被人掐住脖子。
她猛地低下頭,拿過那紙婚書,指節發白。
那張因罰跪而蒼白憔悴的臉上,此刻竟泛起一種病態的潮紅。
她一把抓住巧麗的衣袖:“快!快去!”
“把爹娘給叫來!立刻!馬上!”
她眼底閃著駭人的光。
巧麗被她這模樣駭住,急忙應了聲:“是!是!奴婢這就去!”
踉蹌著爬起來,頭也不敢回,沖出了祠堂。
白冰瑤看著她消失的背影,又低頭看向手中的婚書。
“凌曦……”
她喃喃著,嘴角咧開一個詭異的笑容。
“這回,我看你還怎么囂張!”
有了這個,她白冰瑤,就能把今天受的屈辱,百倍千倍地討回來!
有公主撐腰又如何?明宜縣主又如何?
在這紅紙墨字面前,都得給她低頭!
……
祁長安拉著凌曦玩了一整日。
金玉閣的首飾還沒在手里捂熱乎,兩人身影已出現在郁樓。
祁長安興致高昂,小手一揮:“我今日,就要坐這大堂!”
郁樓的管事一聽,額角冷汗涔涔。
小祖宗哎!
“這……這大堂人多嘴雜,怕是擾了您和縣主的清凈。”
管事哈著腰,笑容比哭還難看。
他怎么敢讓公主殿下坐大堂?
“樓上雅間,小的早就備下了,清凈,景致也好。”
祁長安小嘴一噘,圓杏眼瞪著他,顯然不依。
凌曦見狀,輕輕拽了拽她衣袖,柔聲道:“大堂聲音嘈雜,還是去雅間吧。”
祁長安這才哼唧一聲,往樓上雅間去了。
管事擦了擦汗,對凌曦感激笑笑。
雅間確實清幽雅致,推開窗,還能瞧見遠方白馬寺的塔還有緬湖。
祁長安一落座,便迫不及待嚷嚷:“上酒!把你們這兒最烈的酒給本宮端上來!”
凌曦失笑,對一旁躬身候著的管事道:“勞煩,取一壺新上的荷香謠。”
她轉頭,看向祁長安那張躍躍欲試的小臉。
“小酒鬼,烈酒傷身。”
“這荷香謠,不醉人的。荷花清香,最襯你不過。”
祁長安眨巴眨巴眼,方才那股子豪氣瞬間散去,換上甜甜笑靨:“凌姐姐說的,定是極好的!”
荷香謠很快送上。
淡琥珀色的酒液,盛在月白瓷壺里,更顯清透。
未飲,先聞其香。
果然,絲絲縷縷,清雅荷香,沁人心脾。
祁長安小心翼翼捧起酒杯,先是淺嘗輒止地抿了一小口。
隨即,她眼睛倏地亮了。
“好喝!”
她贊嘆一聲,再也顧不上矜持。
一杯。
又一杯。
那張白凈的小臉,很快就飛上兩團醉人的紅霞。
凌曦含笑看著她,眼底一片縱容。
這孩子,當真是天真爛漫。
眼見祁長安又要給自己斟滿第三杯,凌曦伸出手,輕輕按住了她不安分的小爪子。
“行了。”
她聲音依舊溫柔:“這一小壺,大半都進了你這小肚子。”
“再喝,仔細醉了,回頭崔姑可要念我。”
祁長安端著空杯,動作一滯。
方才還神采飛揚的小臉,霎時垮了下來。
她秀氣的眉頭微微蹙起,小嘴也委屈地噘著。
“可是……凌姐姐……”
她聲音低低的,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哽咽。
眼圈兒也悄悄紅了。
“以后……以后我就喝不到你釀的酒了……”
凌曦心中一動。
這丫頭,看著沒心沒肺,原來也知道愁。
她伸出手指,愛憐地點了點祁長安光潔的額頭。
“傻丫頭,胡說什么呢。”
“宮里又不止只有你一位公主。”
“和親,怎么算也輪不到你這最小的吧。”
祁長安聽了這話,方才被哄得舒展的小臉又皺巴起來。
她嘟了嘟殷紅的小嘴,咕噥:“那也有可能是我啊!”
說著,她索性趴在了手臂上,悶悶不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