等孫姑姑穿過人群,那輛板車,那對夫婦,不見了蹤影。
她站在原地,失魂落魄。
寒風吹得她臉頰生疼。
“姑姑!”小宮女氣跑上前,“您這是怎的了?”
孫姑姑皺著眉,又問了幾個人。
這條街本就偏僻,行人都急著回家暖和,哪有人會留意一輛板車行去哪里。
而且天又未下雪,路上根本瞧不見車轍的痕跡。
“姑姑……”小宮女的聲音再度響起。
“無事。”孫姑姑緩緩吸了口氣,將滿眼的驚駭壓了下去。
許是她老眼昏花,看錯了。
另一條巷子,一輛板車吱呀作響。
車上,一個穿著縫補棉襖的婦人回過頭,心疼地瞅著拉車的老頭子。
“你說咱們啥時候能買頭驢?”
婦人往凍得通紅的手上哈了口熱氣。
然后將方才吹落的頭巾又包了回去。
“你這把老骨頭,回回這么拉著一車菜進京,我瞅著都心酸。”
拉車的老丈卻不覺得累,反而咧嘴一笑,黝黑的臉上溝壑縱橫。
“快了,快了!”
他喘氣應著,腳下又快了幾分,仿佛渾身都是使不完的勁兒。
“再給沈夫人送上幾趟菜,咱們的錢就攢夠了!”
一想到就有毛驢,老丈的眼睛里都冒著光。
婦人聽了,也跟著笑起來。
“那敢情好。”
“沈夫人是個心善的,給的價錢公道,從不克扣咱們。”
“可不是嘛!”老丈笑道,“等買了驢,我就天天給你買城里那家熱乎乎的糖炒栗子吃!”
婦人嗔了他一眼,嘴角的笑意卻怎么也藏不住。
“凈會說好聽的。”
新宅里暖香裊裊,與屋外凜冽的寒風恍若兩個天地。
凌曦正拈起一撮新送來的香料,湊在鼻尖輕嗅。
是安神靜心的味道。
她打算挑一些,用帕子包了塞進荷包,夜里墊在枕下。
“你倒是清閑。”一道含笑的女聲傳來。
謝昭昭斜倚在窗邊的軟榻上,手里晃著一只白玉酒杯。
杯中琥珀色的酒液,是新釀的“冽冬夜”。
她對那些香料半點提不起興致,只覺得酒香更醉人。
“你慢慢挑,挑好了順道也給我備一份,省得我費神。”
如若邊境的戰事持續,過不了多久,她也要去前線呆一陣子。
屆時也只有邊蠻的烈酒與邊境的濁酒能喝!
這些酒雖好,但是帶上行軍卻是不便。
凌曦莞爾,正要開口,門簾一動。
“主子。”驚蟄快步走了進來,向謝昭昭規規矩矩行了個禮,又轉向凌曦。
“方老丈和他老伴來了,在門外候著,說……說定要親自來謝謝您。”
凌曦聞,放下手中的荷包。
“快!”她聲音都急了幾分。
“外頭天寒地凍的,趕緊進來暖暖身子。”
“再重沏一壺熱茶,上些好克化的點心來。”
她與謝昭昭用的這些怕是不宜消化。
老人家年歲大,怕積了食。
“是!”驚蟄應了,轉身就去掀簾子。
厚重的棉簾被高高挑起,一股寒氣霎時卷了進來。
簾外站著一對滿面風霜的老夫婦,正是方才拉著板車進城的老丈二人。
他們身上還帶著未散盡的寒氣。
凌曦的話還未出口。
那老夫婦對視一眼,竟“撲通”一聲,直挺挺地跪下來,對著她就磕下一個響頭!
“夫人!您是我們的救星!”
“快快請起!”
凌曦頭皮一麻,現代人實在受不了這動不動就磕頭下跪的大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