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晏終于有了動靜。
卻也只是淡淡“嗯”了一聲,筆仍未停。
“你怎么了?”
聲音平直,不帶一絲波瀾,仿佛只是隨口一問。
傅簡堂被他這句輕飄飄的話噎得險些背過氣去。
是自己讓他問的沒錯。
可這滋味,怎么就這么別扭呢!
他瞪著沈晏,半晌,才悻悻道,“我手下那個少尹,不是外調高升了么?”
“刑部又給調來個愣頭青,姓史的。”
“那小子,真是……嘖!”
傅簡堂一拍大腿,滿臉的官司。
“興致高昂得很吶!一刻也閑不住!”
沈晏眼皮依舊未抬,只從鼻腔里哼出一聲。“哦,那不是正合你意?”
傅簡堂一聽這話,更來氣了。
“呵!合我意?”
他猛地站起身,在屋里踱了兩步。
“日日夜夜,就想著怎么攻破疑難命案!”
“一有風吹草動,便要上堂會審!”
“成日里上躥下跳,把個府衙攪得是烏煙瘴氣,亂七八糟!”
傅簡堂指天畫地,唾沫橫飛。
“你說,他為何不去專管刑獄的大理寺啊!”
“來我這兒折騰什么!”
沈晏將卷宗批閱完,放置在一邊。
傅簡堂兀自氣咻咻,胸膛劇烈起伏。
“你說,他是不是腦子有坑!”
沈晏不置可否,只端起手邊早茶盞,呷了一口。
傅簡堂見他不接話,只當他默認自己所,抱怨更甚。
“我瞧著,這京兆府遲早要被那愣頭青攪黃!”
“不行,我非得想個法子,把他弄走不可!”
傅簡堂在屋里又焦躁地轉了兩圈,像只被困在籠中的猛獸。
篤篤篤,門被叩響。
澄心提著一個食盒,腳步輕快。
“爺,買著了!”
他聲音里透著股子獻寶似的興奮。
“新鮮出爐的蒸蛋糕!”
他一腳剛跨進門檻,便見傅簡堂長身玉立,正在屋內來回踱著步子,眉頭微鎖,似有不耐。
澄心一愣。
腳下步子頓住,下意識便將那食盒往自己身后悄悄藏了藏。
動作雖快,那股子甜香卻已先一步飄了出來。
“嗯?”
傅簡堂腳步一停,鼻子用力吸了吸。
“好香!”
他眼睛倏地亮了,直勾勾盯著澄心身后。
“什么味兒?似牛乳又似……”
這香味兒,勾得他肚里的饞蟲都醒了。
傅簡堂幾步跨過來,臉上哪還有方才的郁悶。
“澄心,藏什么呢?”
他嘿嘿一笑,搓了搓手。
“我這忙活大半天,剛巧餓了,快拿來給我嘗嘗!”
說著,手就要往食盒上伸。
澄心臉上露出一絲尷尬,求救似的看向自家主子。
那食盒是給爺買的,哪能讓傅大人先動筷子。
可傅大人這架勢,又實在不好推拒。
沈晏擱下手中的狼毫,抬眸淡淡瞥了一眼。
他微微頷首。
“嗯。”
得了主子示意,澄心這才松了口氣,將食盒放到旁邊的花梨木小幾上。
他小心翼翼打開盒蓋,取出一碟精致的白瓷盤。
盤中,幾塊淺黃色,松松軟軟的蒸蛋糕,正散發著誘人的甜香。
“喲!”
傅簡堂眼睛都直了。
這玩意兒,瞧著就比尋常糕點精細得多!
他也不客氣,伸出修長的手指,拈起一塊最大的。
觸手溫熱,軟乎乎的,像捏著一團云。
迫不及待送入口中。
“唔——!”
傅簡堂眼睛倏然睜大,咀嚼的動作都慢了半拍。
松軟!香甜!
入口即化,細膩綿軟的口感混合著牛乳和雞蛋的醇厚香氣。
甜而不膩,恰到好處。
這味道,簡直絕了!
傅簡堂三兩口便解決掉一個,意猶未盡地咂咂嘴,目光又鎖定了盤子里剩下的幾塊。
“澄心啊,你從哪兒尋摸來這等好東西?”
他含糊不清地問,手已經伸向了第二塊、第三塊。
眼見那碟子上只余三塊。
澄心手疾,一把將那白瓷盤端起,身形敏捷地往后一撤。
動作快得只留下一道虛影。
傅簡堂尷尬地撈了個空:“哎?”
“澄心!”
“我說,你也忒小氣了些吧!”
“好東西,得大家一起分才香。”
澄心將盤子往懷里又攏了攏,護得緊緊的,下巴微微揚起。
“傅大人,這可使不得。”
他語氣堅定:“我家爺,可還一口都沒嘗著呢!”
“這蒸蛋糕,是小的特意給爺買回來嘗鮮的。”
“您要是實在饞這一口,”澄心眼珠骨碌一轉,促狹地笑了。
“可去那四明街新開的鋪子,管夠!”
“您敞開了買便是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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