凌夫人心里嘀咕,嘖嘖嘖……
這得是多大的官兒才坐得?
那廂,祁長安沖著凌夫人甜甜一笑:“多謝夫人款待。”
聲音軟糯,禮數周全。
說完,由著崔姑扶著,輕巧上了車。
簾子一放,馬車轱轆轆走了。
凌夫人半晌才回過神,一把扯住自家女兒胳膊。
“曦兒啊,”她嗓子有點干,“那長安……到底是哪家府上的千金?”
凌曦笑了笑。
這要說了實話,怕是得把娘嚇著。
瞧祁長安今日玩得歡快,日后定還會再來……若是凌夫人知了對方身份,怕是會相處不自在。
她想了想,湊近些,壓低聲音:“娘,您就記著,長安家里的官位比公子要高就行了。”
她用了個模糊說法。
啥?
凌夫人眼睛瞪得溜圓!
比沈侍郎還高?
乖乖!
刑部侍郎,那已經是她見過最大的官兒了!
在她心里,跟天上的星宿差不多。
再高,那是啥?
尚書?還是……王爺?
哎喲喂!
凌夫人腦子嗡一下。
不敢想,不敢想,也太嚇人了!
女兒難得回趟家。
凌夫人緊緊攥著凌曦的手,舍不得放。
家長里短,絮絮叨叨。
這天兒啊,總也聊不夠。
這人呢,怎么也看不夠。
做娘的心啊,就盼著女兒日日都在跟前。
可再如何不舍,女兒終究已為他人婦。
凌夫人松了手,眼圈卻紅了一圈。
那點濕意,被她硬生生眨了回去:“等著,娘再去給你摘些新鮮的。”
轉身,快步走向院里的葡萄架。
又將特地多做的生湯包拿油紙細細裹好,一層層放進食盒。
“拿回去吃。”
凌夫人把食盒塞到驚蟄手里,沉甸甸的。
凌曦心頭一暖。
“娘,你放心。”
她握住母親微涼的手指。
“咱們家就在京城,又不遠。”
“我一定常回來看您和爹。”
話語輕快,帶著安撫。
凌夫人聽著,臉上擠出個笑,很淡。
帶著不易察覺的苦澀。
伸手,輕輕拍了拍女兒的手背。
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堵著,沉甸甸的。
覺得凌曦不過是在寬慰她罷了。
女兒終究只是個妾。
沈侍郎后院如今無人,自然疼她寵她,由著她。
可將來呢?
若正妻進了門,那高門大院的規矩,能容得下她這般隨意?
妾侍出門,哪能不向主母請示回稟?
到那時,想回趟娘家,怕是難于登天。
凌夫人望著女兒如星如月般的眸子,喉頭哽咽。
未來……
女兒還能吃到家里的葡萄,她親手制的湯包嗎?
風吹過,卷起幾片落葉。
天有點涼了。
凌曦哪里知道母親心中已轉過千百個念頭,只覺她眼圈泛紅,以為是不舍得。
她反手輕輕拍了拍凌夫人的手背:“別送啦!”
澄心先一步上前,拉開門。
嘩啦——!
腥風撲面!
一盆黏稠腥臭的東西,兜頭蓋臉就從門外側邊潑了進來!
饒是澄心反應極快,猛地將門重新闔上,急避。
可還有一些莫名液體順著未來得及關上的門縫飛了進來,濺了他小半身。
一股濃烈的腥臭瞬間彌漫開來。
“誰?!”澄心臉色驟變,鐵青!
門外,那潑東西的人,穿著臟兮兮地粗布短打。
一擊得手,盆子“哐當”一聲摔在地上!
笑得悚人……
“惡鬼上身,神仙顯靈……”
“惡鬼上身,神仙顯靈啊……”
“哈哈哈哈……”
爾后頭也不回,拔腿就往巷子深處跑!
一邊跑還一邊哈哈哈哈地笑著,在寂靜的夜里顯得特別恐怖驚悚。
澄心眼底殺意一閃:“找死!”
哪還顧得上褲腿靴面的污穢。
身形一晃,疾追出去!
幸而凌曦與凌夫人站得靠后。
未曾被那污穢波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