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神醫手里拿著塊帕子,慢條斯理地拭著手。
“比起靖遠王府那位秦五爺,”
他聲音平淡,帶著自傲:“你爹這腿傷,不夠看。”
凌曦心頭升起一抹疑慮。
靖遠王府?
她眸光微閃,直直看向那“神醫”。
“先生說的,可是真的?”
劉神醫抬眼瞥她:“嘿,你這小女娃子。”
他嘴角撇了撇,帶著幾分被質疑的不快。
“還不信老夫的話?”
“等著吧。”他將帕子一收,語氣篤定。
“再過月余,老夫定讓你爹離了這拐杖!”
離了拐杖?!
凌曦猛地睜大眼,狂喜瞬間沖散了所有疑慮。
“真的?!”她聲音都有些發顫。
“若真如此,小女定備下厚禮酬謝先生!”
她連忙斂衽,深深一禮。
劉神醫卻不在意地擺擺手。
“厚禮便算了。”
“沈侍郎給的,足夠多了。”
正此時——“凌姐姐!”
“小鴨絨絨的!”
祁長安快步跑了過來。
少女手心里捧著一只嫩黃色的嘎嘎。
那小東西正伸長脖子,亂叫著。
凌夫人一看,頓時笑開了花。
見長安喜歡,便在院里的葡萄棚下,手腳麻利地用小柵欄圍了個圈兒。
又抓了幾只自家養的小雞小鴨放進去。
再搬來一個小杌子。
“來,坐這兒,慢慢玩兒。”
祁長安眼睛亮晶晶的,乖乖坐下,好奇地戳戳這個,摸摸那個。
凌永年腿上敷著藥膏,黑乎乎一片,剪不了葡萄。
澄心見狀,擼起袖子,正要爬梯。
“哎,等等!”劉神醫一把拉住他胳膊,一臉嫌棄。
“干過農活嗎?別糟蹋了好東西!”
“讓開,老夫來!”
澄心嘴角幾不可見地抽了抽。
農活,他確實沒干過。
可剪個葡萄,能有多難?
劉神醫捋了捋袖子,親自上陣。
他專找那紫紅飽滿、掛著白霜的下手。
驚蟄接了,熟門熟路往井邊走。
不多時,便端著洗凈的、水靈靈的葡萄回來了。
葡萄棚下,小雞小鴨依舊嘰嘰喳喳。
廚房里,鍋里的水咕嚕嚕響著。
白胖湯包的鮮香氣,絲絲縷縷飄散在小院里。
祁長安凈了手,一口一個葡萄。
凌曦找了個小凳子挨著祁長安坐下,感嘆,這才是她心中踏實又安穩的煙火氣……
這才是生活!
那邊,劉神醫正跟祁長安聊得熱火朝天。
少女常年在宮中,好奇心重,整個一“十萬個為什么”。
指著撲騰的小雞問。
戳戳膽小的鴨子問。
連葡萄葉子的脈絡都要問個明白。
劉神醫倒也不嫌煩。
也不好奇為何祁長安連一些常識也不知。
只是當她是深閨大小姐。
他捋著胡子,樂呵呵地一一解答。
真遇到不知道的,他也不瞎編。
就老實說:“這個嘛,老夫一時也說不上來,得回去問問旁人。”
祁長安聽了,也不失望,又指著別處問起來。
一老一小,竟格外投緣。
不知不覺,日頭西斜。
晚霞染紅了半邊天。
劉神醫也沒客氣,留下吃了頓便飯。
都是些尋常農家小菜,勝在新鮮爽口。
凌夫人又拿出凌曦用家中葡萄釀的小酒。
淺淺的琥珀色,在碗里蕩漾。
果香濃郁。
劉神醫小酌了幾杯,眼睛都亮了。
“好酒!好酒!”
他咂咂嘴,贊不絕口。
“比那些個瓊漿玉液,更有味道!”
酒足飯飽。
天色徹底暗了下來。
劉神醫拍拍微鼓的肚皮,起身告辭。
“時辰不早,老夫便不多叨擾了。”
臨走前,他又拉住凌夫人,湊近低聲囑咐。
無非是些用藥、換藥、忌口的細節。
凌夫人一一認真聽了,連連點頭。
“有勞神醫費心。”
劉神醫擺擺手,目光轉向一旁逗弄小鴨子的祁長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