張利一直覺得葉緋霜和一般女子不一樣,三年前她在府衙大罵前任知府曹崖的光輝形象讓他記憶猶新。
別人都以為那是鄭二姑娘,但他知道是面前這位。
于是張利問:“鄭五姑娘,這個問題你是什么看法?”
葉緋霜背靠著書柜,笑道:“我覺得這不是孝不孝的問題。”
一句話,就勾起了學子們的興趣。
“諸位可想過,為何會有嫡母與生母之分?若每個人只有一位母親,不分嫡庶,當然就不會厚此薄彼了,對不對?”
立刻有人接話:“嫡子女自然只有一位母親,可庶子女就是有兩位啊。”
“你這不還是分了嫡庶嘛。若一個男人只能娶一妻,不能納妾,家里不就沒有這樣的煩惱了?”
此一出,眾人大駭。
頓時有人蹦出來:“你……你胡亂語!男人三妻四妾,是古禮所定,順天而為!”
“你們討論孝與不孝,卻不說這‘孝’所依附的禮法制度是否合理。為何女子要與別人分享她的丈夫?為何自己十月懷胎辛苦生出的孩子要認別人為嫡母,自己只能做庶母?這種制度,不就是對女子最大的不公?”
這等論簡直驚世駭俗,惹來滿堂嘩然。
“瘋了,我看你是瘋了!”一個衣著上品的世家子指著葉緋霜斥道,“你們鄭氏女果然狂妄悖逆,連禮法都敢非議!”
葉緋霜坦然道:“陳公子方才都說了,對于不慈的父母可以諫諍。那對于不公的禮法為何不能質疑呢?”
一位學子氣得脖子都紅了,拿一種無可救藥的眼神看著葉緋霜:“難怪陳公子會和你退婚,你這樣的女人娶回去也是敗壞家風,有辱門楣!”
還有人義憤填膺地說:“此女目無禮法,狂妄自大,就該即刻杖斃,給其它女人做個樣子!”
陳宴早就見識過葉緋霜的離經叛道,也因為禮法和她吵過不止一次。
但剛剛她的見解,還是有些震驚到他了。
他不得不承認,此時的葉緋霜比他高明。
他看到的是“孝”,而她看到的是“孝”下邊的東西。
他為什么沒有看到呢?因為那種東西對他來說太正常了,就像河流、山丘一樣正常,沒有人會質疑這里為什么會有一條河流,那里為什么會有一座山丘。
什么樣的人才會看到呢?被河流攔住去路的人,被山丘擋住視線的人。
葉緋霜坦然無懼,絲毫不擔心被杖斃,依舊笑道:“各位郎君急什么?文辯不就是講究個百家爭鳴?你們不能一邊說思想自由,一邊又捂我的嘴啊。”
有學子反駁:“文辯是我們的事,豈有你一介女流胡說八道之地?”
“對啊,就因為我是女流啊。”葉緋霜點頭,“我身為女子不替女人說話,指望誰說?你們男人嗎?你們看得到嗎?”
“你……”
“各位急了,無非是因為我剛才的話觸及到了各位利益。如若我說,這禮法不對,禮法就該規定每個男人最少娶二十個女人,你們還急不急?怕是要樂壞了吧。”
“你血口噴人!”說話的學子漲紅了臉,“你根本就不知道廉恥二字怎么寫!”
葉緋霜直接轉身,鋪開幾張紙,揮毫潑墨,以篆書、隸書、行書、草書、楷書分別寫了“廉恥”二字。
葉緋霜把幾張大字遞給那位學子:“喏,我不光會寫,我還會好幾種寫法呢!”
那位學子見她裝傻充愣,氣得一口氣堵在胸口差點沒提上來,一張臉由紅轉青,又由青轉白,最后由白變綠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