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皇上派你來何事?”
語間,穆元雄隨意幾筆,便在宣紙上勾畫出了幾根細竹。
隨即筆鋒扭轉,輕輕在紙上點觸幾下,又是恰到好處的幾片竹葉。
八哥兒一身太監打扮,躬身,說起話來不疾不徐,總有種貴公子的沉穩和儒雅。
“回先生,再過幾日,便是御花園玉蘭花期最盛之時。”
“如今太子殿下登基在即,文德皇后及皇上的夙愿終將達成,皇上念在先生多年來為太子籌謀所付出的辛勞,想于七日后在御花園設宴,款待先生以及先生在朝中的幾位門生們。”
聽到此處,筆尖在宣紙上頓住,暈開的墨漬瞬間就破了那水墨畫的意境。
“皇上設宴?”
穆元雄沉思了片刻,輕哂一笑,轉而又問八哥兒。
“皇上近幾日龍體如何?”
“還是老樣子。”
“那養心殿,你還進不得?”
八哥兒頷首,聲色平平道:“養心殿內諸事向來由御前總管親自料理,未經公公允準,任何人不得擅入。學生亦只能候于殿外,聽候差遣。”
“皇上這幾日可見過朝中的哪位大臣?”
八哥兒搖頭。
“學生當差之時,并未見到哪位大臣來過養心殿,就連太子殿下近日也甚少去養心殿。”
“那惠貴妃和淑妃可常去養心殿呢?”穆元雄又問。
八哥兒:“相比惠貴妃,淑妃娘娘和十一皇子倒是常去。”
穆元雄默了須臾,將那幾指粗的狼毫筆放下,拿起浸濕的帕子擦去手上的墨跡。
“或許,你看到的,也只是皇上想讓你看到的。”
“不管如何,太子順利登基之前,務必要守好皇上,切不可讓他人有可乘之機,有何異樣必須立即同為師稟告。”
“待太子登基后……”
話說到此處,穆元雄目光沉沉地看向八哥兒,突然意味深長地道:“火者,天地至用。可炊金鼎玉食,溫人衾裯;亦可焚草木,盡恩仇,一炬而空。”
“一炬而空”四個字,咬音極重。
聞,八哥兒眼底閃過幾絲驚詫。
只因他低垂著頭,并未讓穆元雄看到他眼中的情緒。
毫無由來的一句話,其中的暗示意味再明顯不過。
但八哥兒又不太確定自己的揣度是對的。
遂看向穆元雄,茫然問道:“先生的意思是……”
只聽穆元雄又提醒了一句。
“眼下雖已入春,可養心殿的地龍仍在燒著吧?”
八哥兒答:“皇上年事已高,且龍體有恙,甚是畏寒,地龍每日都是熱的,學生在殿內站上一會兒都會熱得出汗。”
穆元雄頷首笑了。
“可還記得為師曾同你們說過,那些裝神弄鬼的術士,如何以指引火焚符,行欺詐之術的?”
八哥兒回道:“學生記得,是白磷粉。”
穆元雄目光贊許地看著八哥兒點了下頭。
“不錯。”
八哥兒似乎要語什么,穆元雄卻搶了他的話。
他問八哥兒:“若是某日,有人提著劍對著為師,八哥兒該如何?”
八哥兒沒有半點猶豫,立刻道:“先生于八哥兒有養育之恩,定誓死保護先生。”
穆元雄一臉欣慰地笑了。
“當然,為師收養你們,同你們授業解惑,圖的自不是讓你們舍命救為師。”
“但你要知道君心難測。”
“以史為鑒,便可知歷代君王均有一個通病。”
“那就是兔死狗烹,鳥盡弓藏。”
“穆家知曉太子太多秘密,皇上其實也早已對為師多有-->>忌憚。”
“上次為師被罷黜抄家,實則是皇上借惠貴妃的母家勢力,于暗中推波助瀾,想滅滅為師當時在朝中的勢頭。”
“待惠貴妃一族在朝中勢力漸盛,又將為師調回京城壓制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