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罷了……哀家老了,管不了你們年輕人的事了。你……退下吧。”
勸說,失敗了。
昭衡帝得知太后勸說未果,在御書房靜坐了很久。
指節無意識地敲擊著桌面,發出沉悶的聲響。
他在想,還能用什么方法。
還有什么人,能勸得動她。
忽然,他想起一個人。
那個曾經在后宮,與水仙交好的女子。
拓跋。
或許……同為女子,又曾身處后宮,拓跋能懂水仙,也能勸得動她。
“馮順祥。”
昭衡帝開口,“宣拓跋氏入宮。就說……皇后孕中寂寥,朕請她入宮陪伴敘舊。”
――
拓跋很快入宮。
她如今已不是妃嬪,穿著草原風格的騎裝,長發編成辮子,眼神明亮,舉止灑脫。
見到水仙,她未行大禮,只躬身抱拳:“草民拓跋,見過皇后娘娘。”
水仙屏退左右,親自扶起她:“快起來,這里沒有外人,不必拘禮。”
拓跋直起身,仔細打量水仙,眉頭微蹙:“娘娘清減了,可是……心中有事?”
水仙請她坐下,親自斟了茶,才輕聲道:“拓跋,我……想離開皇宮。”
拓跋端著茶盞的手,微微一頓。
她沒有立刻說話,只是靜靜看著水仙。
良久,拓跋放下茶盞,忽然伸手,緊緊握住了水仙的手。
她的手掌粗糙,帶著騎馬握韁留下的薄繭,卻溫暖有力。
“娘娘,”拓跋開口,聲音不高,卻字字清晰,“不,水仙......我該這么叫你。”
她目光灼灼,像草原上最亮的星:
“我從未像此刻這般……敬佩你。”
水仙一怔。
拓跋握緊她的手,眼中閃著激動的光:
“這宮墻,金碧輝煌,天下多少女子擠破頭想進來。”
“可我知道,它吃人不吐骨頭!它把活生生的人,變成爭寵的工具!”
“你想為自己活,有什么錯?”
她說得激動,自己的眼眶也紅了:
“水仙,我支持你!若你需要,我在草原的根基,隨時為你敞開!你想去哪里,想做什么,只要我能幫得上,絕不推辭!”
這不是勸解。
這是聲援。
水仙的眼眶又熱了。
多日來的不被理解的痛苦,在這一刻,終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。
她反握住拓跋的手,“謝謝……謝謝你懂我……”
她們又說了好一會兒的話,才在宮門即將落鎖前分別。
拓跋離宮前,馮順祥奉命來問勸解結果。
拓跋看著這位御前大總管,朗聲道:
“回馮公公,請轉告皇上......草民見識短淺,草原兒女,只知人生苦短,暢快為上。皇后娘娘之心,妾身……勸不了。”
她頓了頓,昂起頭,補上最后一句。
“也不想勸!”
畢,她轉身,翻身上馬,動作利落颯爽。
背影決絕,像一只終于飛向藍天的鷹。
馮順祥將拓跋的原話,一字不漏地回稟了昭衡帝。
乾清宮里,頓時陷入一片死寂。
昭衡帝坐在御案后,手中拿著一份奏折,目光卻落在虛空里,久久未動。
不知道過了多久,他緩緩站起身,走到懸掛在墻上的巨大輿圖前。
圖上,萬里江山,疆域遼闊。
這是他蕭家的天下,是他半生心血守護的社稷。
他曾以為,擁有了這天下,便能給她一切。
可現在他才發現,這天下再大,也不及一人之心難測。
他給得了她后位,給得了她榮華,甚至給得了她獨一無二的寵愛。
卻給不了她想要的自由......
“退下吧。”
昭衡帝背對著馮順祥,聲音帶著無盡的疲憊。
馮順祥躬身,悄聲退下。
殿門合上。
昭衡帝獨自站在巨大的輿圖前,仰頭看著那象征著無上權力的疆域,忽然覺得前所未有的空虛。
而與此同時,前朝的流,在少數別有用心的朝臣暗中推動下,悄然升級。
“皇后無德,頂撞君上,不堪中宮之位......”
類似的說法開始流傳。
暗流,正在平靜的表面下,悄然匯聚......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