嘉靖三十九年十一月二十六日,燈市口嚴府。
日上三竿,江湖人稱小閣老的嚴世蕃正高臥不起,一般沒大事這個時間不會叫他。
外間的屋門突然被人劇烈的猛拍,不用守外間的婢女再叫,在內室的嚴世蕃直接被驚醒了。
小閣老那一只惺忪睡眼中,露出了要殺人的目光,是誰在找死?
婢女進來叫道:“外面是羅先生,讓小閣老快快出去,有圣旨要到了!”
嚴世蕃頓時吃了一驚,清醒了一大半。
最近自己也沒什么事啊,以躺平為主,怎么突然有圣旨過來?
他爬起來,沖到外間屋門,對羅龍文問道:“你沒搞錯吧?是圣旨,不是御札?”
嘉靖皇帝喜歡在札子上寫點問題,或者是莫名其妙的內容,然后傳給大臣,讓大臣答復,跟猜謎似的。
而嚴世蕃就是此道高手,過去經常代替父親回復這種札子,每每都能最稱帝心。
嚴氏父子能得到嘉靖皇帝寵信,維持二十年不衰,真不是只會靠諂媚拍馬,還有強大的綜合素質。
所以嚴世蕃此時才會發問說,到底是御札還是圣旨。
按道理說,現在來個私聊性質的御札比較符合常理。
而圣旨都是明面的官方命令了,他嚴世蕃最近又沒做什么事值得發個圣旨。
羅龍文非常肯定的說:“就是圣旨,不是御札!”
嚴世蕃連忙匆匆洗了一把臉,然后換上了正三品官服,一邊讓仆役在前堂擺香案,一邊親自前往大門口迎接天使。
一套禮儀下來,圣旨宣讀完畢后,就擺在了香案上供奉。
嚴世蕃面無表情的站在院落內,心情只有四個字可以形容,臥槽尼瑪。
“有工部左侍郎嚴世蕃不安于位,不思己過,挑唆監生白榆上書事,非議大臣,攪擾廟堂,惑亂人心,降兩級為太常寺少卿,提督獻禮工程。”
一句話總結就是,皇帝認為白榆寫本子的主謀是嚴世蕃,把嚴世蕃貶為太常寺少卿,還掛了項差事是獻禮工程。
其實當什么官對嚴世蕃來說是無所謂的,嚴世蕃的權勢和他自己的官職無關。
嚴世蕃的權力主要來自于“小閣老”這個外號,當然也和當首輔的父親稍微有億點點關系。
但是此刻站在前庭的嚴世蕃還是想大聲的問一句老天,憑什么啊?
憑什么是白榆寫本子,大鍋卻扣在了他嚴世蕃的頭上?
這可真是人在家中睡,鍋從天上來!
從來都是別人替他嚴世蕃背鍋,而他嚴世蕃只給老爹背鍋,別人都不配!
他嚴世蕃不在乎官職降兩級,就是想要一個說法!
羅龍文反復看了幾遍圣旨,“難道有人進讒了,讓帝君誤會了什么,認為白榆是小閣老你的黨羽?”
嚴世蕃不想聽什么分析,吩咐道:“你,速去把白榆叫來!
你看他最近一個勁的主動蹭我們,我有預感,貓膩出在他身上!”
大約一個時辰后,羅龍文帶著白榆,匆匆忙忙的回到嚴府。
嚴世蕃指著香案上擺放的圣旨,冷笑著說:“你看一下!”
白榆站在香案前,低頭端詳了一會兒,在抬起頭來時,臉上寫滿了激動。
嘴唇抖動了一會兒后,他才顫聲說:“我,我,我終于加入嚴黨了!天可憐見!”
嚴世蕃:“......”
這個反應,實在讓他沒預料到,這踏馬的又犯病了?
白榆又看向嚴世蕃,握拳,堅定的說:“以后在下就是嚴黨的一份子了!”
嚴世蕃忍不住罵道:“你先滾開!誰收你了?”
白榆指著圣旨說:“這不是皇帝都認證了嗎?難道還有比皇帝認證更權威的?
再說圣旨里讓小閣老你提督獻禮工程,而技術在我手里,這不就是要你領導我嗎?”
嚴世蕃捂住了胸口,這心肝怎么一抽一抽的。
羅龍文就替換著開口質問道:“你這也太離譜了,從你身上實在看不出誠意。”
白榆答道:“在下是天下第一大黨嚴黨的十年老仰慕者了,還要怎么樣的誠意?”
羅龍文指責說:“先前小閣老招攬過你,你卻沒有答應,今天又說什么誠意,不是很可笑嗎?”
白榆辯解道:“那時候時機不夠成熟,不能貿然行動。”
羅龍文冷笑道:“現在時機就成熟了?”
白榆非常肯定的回答說:“是的,現在時機完全成熟了。
畢竟我之前已經陷入了四面楚歌、走投無路的絕境。
所有人都拒絕了對我伸出援手,風雨飄搖隨時都有可能會被權貴弄死。
在這種情況下,就比較合適投靠嚴黨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