過年期間大家都在互相串門,所以消息傳遞速度比平常更快,但外人只看到了一團團迷霧。
六旬宰相公開講學為何前不搭后語?前來捧場的文壇名流為何神秘消失?他們為何從大年初三就開始集體閉門謝客?
教坊司對復古派的制裁為何突然停止?復古派新春雅集為何開場朗誦死敵的詩詞?
這一切的背后,究竟是政治斗爭延續出的道德淪喪,還是文學信仰崩塌后的人性扭曲?
大年初五按慣例是休息時間,白榆卻被忙里偷閑的嚴世蕃叫了過去。
幸虧正月嚴世蕃一直住在西城老嚴府,距離不遠,不用向東城跑。
白榆到的時候,嚴氏父子正坐在堂上說話。
過了今天,老首輔嚴嵩又要去西苑入直了,所以這算是難得的父子兩人能共坐一堂閑談的時光。
過年快喝成酒蒙子的嚴世蕃帶著醉意問道:“白榆!前兩日你為什么不把文字獄這招使出去,給徐階來一下狠的?”
白榆看了眼嚴嵩,正正經經的答道:“在下如此行事,完全是遵照老首輔的意圖。
先前老首輔指示過,如果沒有一擊斃命的把握,就沒必要和徐階鬧得太難看。”
嚴世蕃又質問道:“你心里藏著這樣的手段,為什么不在年前的時候,早點告訴我?”
白榆直接把鍋甩了回去,“當時小閣老正逼著在下去談和,在下即便身懷利刃也無用,說出來干什么,就先藏在心里。”
喝多的嚴世蕃像是個無理取鬧的胖子,沒完沒了的追著質問:“既然你要把這招藏著,為什么前兩天又亮出來?”
在嚴氏父子的權勢面前,白榆也會非常有耐心,不厭其煩的解釋道:
“雖然在下把招式亮出來了,但又沒使用啊,這叫不戰而屈人之兵。
正所謂,核武...啊不,箭矢最有威懾力的時候,就是箭在弦上瞄準敵人但又沒發射的時候。”
嚴世蕃頓時就感受到了一種該死的分寸感,一般來說,只有官宦世家的子弟才能訓練出來。
但這白榆到底是從哪里學來的?難不成是天生的?
這時候,過了年已經八十二歲的嚴閣老忽然對白榆開口道:
“大規模文字獄這招實在有傷天和,虧得你沒使出來。”
白榆:“......”
自己這是差點造了多大孽啊,連史詩級奸臣嚴嵩都想定性為“有傷天和”?
你嚴閣老過去弄死那些大臣時,怎么不想想是否有傷天和。
不得不說,借著嚴嵩過年休假時間,白榆和嚴嵩見過兩面后,越發覺得嚴嵩這個人實在太矛盾了。
生活儉樸,只有一妻,待人和氣,不擺架子,工作勤勉,關愛同黨,照顧同鄉。
如果不知道人名,只看上面這樣的作風,誰能想象得到,這是一個禍國殃民的史詩級奸臣?
嚴世蕃見父親發了話,就沒再繼續質問白榆,只長嘆一聲道:
“看到這么狠絕的計策,居然沒有使用出去,就感覺實在太可惜了。”
白榆不知該說什么好,嚴世蕃這話癲得讓他白榆都瞠目結舌。
難怪在原本歷史上,嚴黨大頭目嚴嵩還能回老家自然老死,但嚴世蕃這個二把手卻被斬于西市。
只能說,小閣老如此招人恨,真不是沒原因的。
雖然這個話題結束,但既然被喊了過來,白榆就說起另一件正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