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那封來自北境的回信,再次被送到乾清宮時,已經是五天之后。
朱高熾的精神好了一些,正在喝一碗燕窩粥。
他迫不及待地拆開信,看到江澈信中那些恭敬的辭,他渾濁的眼中閃過一絲希冀。
可當他看到那句十年之約時,他整個人都僵住了。
那是自己曾經給的承諾!那是凌駕于皇權之上的盟約!
老太監連忙撿起來。
只看了一眼,老太監的臉色瞬間慘白如紙,雙腿一軟,直接跪了下去。
朱高熾艱難地低下頭。
看到了兒子那熟悉的字跡,看到了東宮那刺眼的印章。
通敵!勾結外族,意圖動搖國本!
他一直以為,朱瞻基只是在國內和他斗,和朝臣斗,再怎么出格,也是自家的事。
他萬萬沒有想到,自己的親兒子,大明的儲君,竟然會愚蠢到去勾結那些喂不熟的草原狼!
“噗!!”
一股腥甜的液體,猛地從朱高熾的喉嚨里噴涌而出。
“陛下!陛下!”
老太監連滾帶爬地撲過去,凄厲地呼喊著。
寢宮內,瞬間亂成一團,朱高熾卻仿佛什么都聽不見了。
他再也無法制約江澈,甚至連自己的兒子都保不住了。
這份證據,江澈既然敢送來,就說明他手里還有更多。
只要他愿意,隨時可以將這些東西公之于眾。
到那時,別說太子之位,整個皇族的臉面,都將蕩然無存。
大明的國運,天下之興衰,已經不在他這個皇帝的手里。
全在北境那個人的一念之間,朱高熾大口大口地喘著氣,每一次呼吸,都帶出更多的血沫。
父皇啊,您留下的這把刀,太快了!
…………
朱高熾咳出的那口血,澆滅了京城最后一點不自量力的火苗。
朝堂之上,死寂一片。
再無人敢提北境。
這兩個字仿佛成了某種禁忌,一旦說出口,就會招來不詳。
曾經那些以彈劾北平王府為榮的官們,如今一個個噤若寒蟬,上奏的折子全是風花雪月,歌功頌德,就好像大明就成了海晏河清的盛世。
他們不知道乾清宮里發生了什么。
他們只看到,太子朱瞻基被圈禁宗正寺,面壁思過。
只看到,皇帝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,連早朝都免了。
北境,徹底成了一塊說不得、碰不得的飛地。
朝廷的默許,換來了北疆長達數年的野蠻生長。
……
七年后,北平。
“哐當……哐當……哐當……”
沉悶而富有節奏的撞擊聲,在兩條鐵軌上回響。
來自江南的書生張遠,扶著自己的行李,目瞪口呆看著眼前這一幕。
一匹健碩的挽馬,身后竟然拖著三節裝著鐵礦石的車廂。
在兩條平行的鐵條上不疾不徐地前進。
這玩意兒叫鐵路,簡直是褻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