北平王府
江澈悠閑地喝著茶,聽著章武匯報京城傳來的最新消息。
“王爺,現在外面都為那個方仲永吵翻天了,有人說他是管仲、商鞅再世,也有人說他是王安石那樣的拗相公,遲早把大明給折騰散架。”
章武的表情有些古怪。
“哦?”
江澈放下茶杯,眼中閃過一絲趣味。
“倒是比我預想的,還要熱鬧幾分。”
“王爺,這事咱們要不要插手管管?”
章武有些擔心:“現在方仲永被捧得太高,也成了靶子,盯著他的人太多了。”
“管?為什么要管?”
江澈笑了笑,重新端起茶杯,目光深邃。
“陛下不是想快刀斬亂麻,平息風波,好彰顯他的圣明嗎?”
“讓自己去頭疼吧。”
而此刻的奉天殿內。
朱高熾坐在龍椅上,他那張素來仁厚的臉上,此刻寫滿了疲憊。
殿下的文武百官,涇渭分明地分成兩派,當然,武將還好,畢竟他們才不管那么多。
但是文官就不同了,爭吵已經持續了三天。
一方,以翰林院掌院學士解縉為首,認為方仲永等人是天降奇才。
他們的策論直指時弊,應該破格提拔,委以重任。
另一方,以吏部尚書蹇義為首的老臣們,則痛心疾首,將那份《海商策》斥為動搖國本的商君書,視方仲永為再世的王安石,必將禍亂天下。
朱高熾頭痛欲裂。
他欣賞方仲永的才華,那篇文章他反復讀過,字字珠璣,確實有經天緯地之才。可蹇義他們的話,也并非危聳聽。
祖宗之法,重農抑商,乃是立國之基。
貿然改弦更張,風險太大。
更重要的是,他剛剛登基,皇位尚不穩固,最需要的就是一個穩字。
“夠了。”
朱高熾環視一圈,目光在解縉失望的臉和蹇義緊繃的臉上短暫停留。
“方仲永等五人,才學出眾,文采斐然,朕心甚慰。”
一聽這話,以解縉為首的官員們頓時眉頭舒展。
“然,其策論所,驚世駭俗,于祖制多有違背。年輕人思慮未周,尚需磨礪。”話鋒一轉,朱高熾的語氣變得沉重。
蹇義等老臣的嘴角,不易察覺地向上牽動。
“傳朕旨意。”
朱高熾不再看任何人的表情,冷冷的開口說道。
“方仲永,授廣西桂林府臨桂縣縣丞。林驚蟄,授云南曲靖府南寧縣主簿……”
一連串的任命念出來。
每一個都是遠離京城中樞的偏遠州縣,官職更是低到塵埃里的佐貳官。
名為擢用,實為流放。
旨意一下,滿朝皆寂。
解縉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,他張了張嘴,最終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,只是深深地躬下身,將頭埋得很低。
他身后的年輕官員們,眼中剛剛燃起的光,盡數熄滅,只剩下冰冷的寒意。
他們看清了。
這位以仁厚著稱的新君,終究還是選擇了最穩妥也最懦弱的方式。
他沒有膽量去駕馭一匹可能日行千里的烈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