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澈回到案前,親自研墨。
墨錠與硯臺摩擦,發出沙沙的聲響,如同他此刻腦中飛速運轉的計謀。
他提筆,筆走龍蛇。
信中,他沒有半分勸慰,更沒有指責。
只是站在朱高煦的立場,將他的憤怒與不甘放大了十倍。
然后筆鋒一轉,提出了建議。
“朝廷既要顏面,王爺何不成全?西夷通商,由朝廷出面,彰顯天朝大國之風范。然,與何人通商,以何價通商,西夷船隊泊于何處,何時離港,皆由王爺一而決。朝廷得名,王爺得利。況乎西夷之利,豈止金銀?其船堅炮利之術,冶煉之法,若能為我所用,他日……”
后面的話,江澈沒有寫完。
以朱高煦的野心,看到這里,足夠了。
他將信紙吹干,裝入一個不起眼的蠟丸,交給門外的暗衛手中。
“最快的船,親自交到漢王手上。”
“遵命。”
東洋的火,暫時被他引向了另一條軌道。
江澈揉了揉眉心,正準備稍作歇息。
突然一陣急促到幾乎失控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。
“大人!”
那人甚至來不及行禮,單膝跪地。
從懷中掏出一個用火漆封死的黃銅管,高高舉過頭頂。
江澈沒有立刻去接:“李觀呢?”
“李大人仍在北境長關,他說,此事……十萬火急,必須由司主親閱!”
江澈這才伸手,接過銅管,隨后抽出一卷獸皮。
可看上面內容的時候,頓時就有些怒了。
羅剎人!
這群金發碧眼的野蠻人與心懷不滿的蒙古部落接觸,煽動叛亂,切斷黃金之路……
黃金之路,那不僅僅是一條商道。
一旦被切斷,整個北疆都會陷入動蕩,他苦心經營這么久的局面將毀于一旦。
江澈抬起頭,臉上已恢復了古井無波的平靜。
“下去領賞,休息。”
“遵命!”
信使退下,屋內重歸死寂。
江澈沒有立刻行動,許久,他才邁開腳步,走向王庭深處。
風雪欲來,他必須親自去一趟北境。
王庭之內,溫暖如春。
烤肉的香氣混合著奶茶的甜香,彌漫在空氣里。
江澈走進去時,阿古蘭正溫柔地給兒子江源夾了一塊烤得焦黃的羊肉。
“阿爹!”
江源眼尖,第一個發現了他,興奮地叫了一聲,嘴里還塞滿了食物。
“慢點吃。”
江澈走過去,習慣性地摸了摸兒子的頭,然后自然地在阿古蘭身邊坐下。
“今天怎么回來這么早?”
阿古蘭遞給他一碗熱騰騰的奶茶,眼中帶著笑意。
“事情處理完了,就早些回來陪你們。”
江澈接過碗低頭喝著奶茶,聽著兒子嘰嘰喳喳地講述今天又學會了幾個新字。
一頓飯在溫馨的氣氛中吃完。
江源被侍女帶下去休息后,王帳內的氣氛才慢慢變了。
阿古蘭抬起頭看著江澈。
“出事了?”
江澈點了點頭,沒有隱瞞。
“嗯,北邊。”
兩人對視一眼,默契地起身,走向內帳。
那里懸掛著一副巨大的草原全圖。
“說吧。”
阿古蘭不僅是他的妻子,更是這片土地曾經的女王。
江澈走到地圖前,手指點在長關外的無人區。
“李觀的急報,有羅剎人的探險隊,在這里活動,并且已經和幾個懷有異心的部落搭上了線。”
阿古蘭的臉色瞬間凝重起來。
“羅剎人……他們想做什么?”
江澈一字一頓,手指順著地圖上那條金色的線路緩緩劃過。
“切斷黃金之路,讓草原重新亂起來。”
阿古蘭比任何人都清楚黃金之路的重要性。
那條路,是和平,是財富,是草原牧民告別饑餓與寒冷的希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