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澈沒理他,只是將食盒放在地上,從里面取出兩碟小菜,一壺溫酒。
“林老板,縱橫七海幾十年,想必山珍海味都吃膩了,這是我從你家廚房帶來的,你最愛吃的糟魚,配一壺三錢一兩的見月愁。”
林宗瞳孔猛地一縮,糟魚是他的家鄉菜,只有他最親近的廚子會做。
見月愁更是他私下里對一種烈酒的戲稱,外人絕不可能知曉。
眼前這個人,對他了如指掌!
“你……”
“吃吧。”
江澈將酒菜從牢門下的小口推進去。
“吃飽了,我們好上路。”
這話里的雙關,讓林宗的身體控制不住地顫抖起來。
他看著江澈那雙古井無波的眼睛。
忽然間,所有的僥幸和傲氣都土崩瓦解。
他怕了,但是他不怕死,但他怕這種被人看透一切,連秘密都被挖出來的感覺。
“你想知道什么?”林宗放棄了抵抗。
江澈這才滿意地點點頭,拉過一張滿是灰塵的條凳,坐下。
“我不想知道什么。”
“我只想告訴你一些事。”
“你在應天府戶部藏的那位友人,吏部尚書的小舅子,昨天晚上,因為和下人通奸被他姐夫活活打死了。”
“還有你藏在琉球中山港,準備東山再起的那三船黃金,也已經啟程,正在運回大明的路上。”
……
江澈每說一句,林宗的臉色就白一分。
到最后,他整個人癱軟在地,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。
他所有的后路,所有的倚仗,都被這個人,一樁樁一件件,連根拔起!
“你到底是什么人?”
林宗看著江澈,說真的,他見過很多人,可唯獨沒有見過江澈這樣的。
江澈站起身,居高臨下地看著他,“我給你一個機會,一個讓你剩下的家人活下去的機會。”
“把你所有知道的,關于海外的秘密航線,那些海圖上沒有的補給點,那些愿意和大明做生意的部落首領全都畫出來,寫下來。”
“你做不到,或者有任何隱瞞,你遠在蘇州老家的那一大家子,一百多口人,我會讓他們去陪你那個被燒死的私生子。”
江澈說完,轉身就走,不再看林宗一眼。
食盒里的酒菜,還散發著溫熱的香氣,可在林宗聞來,那卻是催命的毒藥。
…………
幾天后,一座被清空的貨運大院里。
幾百名被甄別出來的船長、管事、水手被集中到了一起。
他們都是海商集團里的中下層骨干,罪不至死,卻也難逃流放充軍的命運。
所有人都惴惴不安,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將是什么。
院子的另一頭,用柵欄隔開的區域,是他們的家人。
婦孺老弱,哭聲和驚恐的私語聲讓這些刀口舔血的漢子們心如刀割。
他們能看到彼此,卻無法靠近,這種折磨,比任何刑罰都更讓人煎熬。
江澈的身影出現在高臺上,章武此刻已然跟在了他的身后。
冰冷的殺氣,瞬間讓整個大院鴉雀無聲。
“你們的主子,完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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