與此同時,比起朱高煦這邊的慌張,應天府這邊的氣氛卻是壓抑。
朱高熾寬大的身軀陷在御座里,手上拿著一份東廠剛剛遞上來的密報。
他以監國之名,封鎖了應天府九門。
但是只有他自己知道,這座巨大的牢籠困住了別人,也困住了他自己。
密報上,一個個名字觸目驚心。
定國公徐景昌、成國公朱勇、武定侯郭玹……
全是跟隨他父親南征北戰的宿將勛貴,也是他二弟朱高煦在軍中最大的依仗。
“殿下,不能再等了。”
吏部尚書蹇義站在下方,聲音干澀。
“這些人擁兵自重,心懷叵測,漢王一日不歸,他們便一日是懸在京城的利劍。當用雷霆手段,抓一批,殺一批,以儆效尤!”
朱高熾沒有做聲,因為他很清楚,這么做的代價。
這些人盤根錯節,牽一發而動全身。
現在動手,無異于提前引爆火藥桶,正中二弟下懷。
可不動,就是養虎為患。
“楊士奇怎么看?”朱高熾沉聲問。
身邊的小太監連忙回答:“楊學士認為,當務之急是輿論。宜廣布漢王不忠不孝之名,斥其擁兵自重,乃亂臣賊子之舉。如此,可收攏天下士人之心。”
攻心為上,伐謀次之。
這很符合楊士奇的風格,也很符合他的心意。
可文人的筆桿子,擋得住二弟的鐵騎嗎?
朱高熾心里沒底。
更正重要的是,他最忌憚的不是虎視眈眈的二弟。
也不是京中這些蠢蠢欲動的武夫,更不是掌管了一個錦衣衛的朱高燧!
而是那個遠在北平,至今沒有任何消息的人。
江澈。
誰不知道,這家伙當初就是朱棣最鋒利的刀。
可現在朱棣病危,這把刀,現在聽誰的?
朱高熾的目光越過殿宇,望向遙遠的北方,眼神無比復雜。
他寧愿江澈旗幟鮮明地站在二弟那邊,也好過現在這樣,不清不楚,不明不白。
“這個江澈,永遠都是能將人心死死的捏住啊!”
朱高熾忍不住嘆了口氣,張玉,丘福,甚至是朱能,這些老牌的大將,哪一個沒有接受過江澈的恩惠?
就連他自己當初也因為江澈,才立下大功。
現在江澈不表明自己的態度,沒有人敢動,也沒有人敢亂來。
……
應天府,武定侯府后花園的假山洞里。
幾點豆大的燭火搖曳,將幾個壯碩的身影投射在石壁上。
“媽的!東廠那幫閹狗,還有錦衣衛的瘋狗,鼻子比狗還靈!”
“前天,永安伯在自家喝悶酒,就因為多說了兩句,人直接被從府里拖走,現在還關在詔獄里,是死是活都不知道!”
“噤聲!”
坐在主位的武定侯郭玹呵斥道。
他環視一圈,在場幾人臉上都帶著驚懼和不安。
“太子這是要對我們動手了!他就是想把我們這些老家伙一個個都拔掉,好給他那些文官酸儒騰地方!”
“侯爺,漢王殿下那邊到底怎么說?再不動手,我們都要被溫水煮青蛙了!”
郭玹面色陰沉。
他已經派了三波信使去高句麗,可都如石沉大海,杳無音訊。
漢王殿下到底在等什么。
他當然不知道,朱高煦此刻比他還急,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。
信息的不對稱,讓他們如同在黑夜里摸索的瞎子。
憑著一腔孤勇,等待一個根本不會到來的黎明號角。
“再等等。”
郭玹只能如此安撫:“殿下用兵,謀定后動,他一定是在等一個萬無一失的時機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