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母親,把家分了吧!”
“父親去了,家里就剩您和二妹,五弟又是個那樣的——”
“寡母難撐家,往后你們就輪流由我們兄弟幾個贍養。”
“母親!您三兒媳婦要給您添孫子了,家里添丁進口,花銷大,城中那間布莊給我們三房吧!”
“三哥好算計!布莊目前是家里營收最好的鋪子,我馬上要娶妻了,這布莊該給我!”
——
耳邊嘰嘰喳喳的吵鬧聲不絕于耳。
當了游魂三年的宋今瑤,再次睜開眼時,發現自己竟然回到了夫君剛去世的那一刻。
她披麻戴孝,跪在火盆前,指尖正捏著一疊紙錢往火盆里投放。
“嘶——”
手指被竄起的火星燙到,宋今瑤吃痛,猛然收回手。
她看著手中燃燒了一半的冥紙,怔愣住。
耳邊吵鬧聲仍在繼續。
“母親,您倒是說句話表個態啊!”
“母親,您一直不吱聲,不會是不想分家吧?”
“是啊,母親,將來您老了左右都是歸我們幾個兒子贍養,早分家晚分家還不是一樣!”
宋今瑤跪在青磚地上,有些茫然的抬眸。
火盆里跳動的火焰將她蒼白的臉映得忽明忽暗——
靈堂內白幡低垂,燭火搖曳,檀香和紙灰的氣味在凝滯的空氣中交織,碩大的黑木棺槨停于一米開外。
順著聲音,宋今瑤扭頭看去,四個兒子就站在她身后,一臉的焦急。
二女兒流著淚,躲在角落。
宋今瑤有些恍惚,視線在四個兒子面上細細掃過。
此刻,眼前兒子們的臉龐年輕俊朗,不復她離世那一年,幾個兒子五十歲開外知命之年的滄桑。
剛剛的吵鬧聲她都有聽見,是老二老三和老四的聲音。
手指被燒灼后的痛感還在,宋今瑤捏著指尖疼痛處,心中一顫,看來自己真的重生了!
重生在夫君假死和白月光私奔,幾個兒子鬧分家的時候。
這一年,她也就才40歲!
看來自己凍死在雪地后,當了游魂三年也不曾散去的執念,終是得償所愿!
眼前靈堂一幕,她到死都記得。
壓下心中洶涌的思緒。
她起身望向一直沒說話的大兒子,這個是夫君和原夫人所生,她嫁過來做續弦的時候,這孩子才堪堪兩歲。
也算是她一手撫養長大。
但因為她偏心自己親生子,老大很早就和她離了心。
“老大?你怎么說?”
老大陸淵面容閃過詫異,沒料到繼母會征詢她的意見。
他斟酌了一瞬,彎腰服了個規矩的禮道:“孩兒,一切聽母親的!”
老大的態度在宋今瑤的意料之中。
這個繼子心中對她有芥蒂,也明白,爭搶也無用。
她沒表露出什么,扭頭望向老二老三老四。
這三個孩子都是她親生的。
“你們——就這么想分家?”
現在民風開放,戶婚律有改動,凡為夫家身故,而其妻愿改嫁者,聽其自便!
隔壁劉寡婦和她年歲相當,便是在其夫身故一年后改嫁到了隔壁縣。
可終究是活了半輩子的人了,這個年紀,談什么虛妄的情情愛愛?
無非是尋個老來伴兒,利益為重。
分了家后,身上沒有家底,誰又傻?甘愿娶個一窮二白還帶個拖油瓶的女人進門?
沒銀子傍身,當真是很難再找到好人家!
這幾個兒子,鬧分家,其中有防她寡身再嫁,帶走家財這一小心思!
逐利是人的天性,幾個兒子的小心思雖然讓宋今瑤心里不舒服,但也并不是不能接受。
可重生的她清楚,幾個白眼狼鬧分家,是還想著籌錢貼補他們渣爹在外面的小家。
前世她是真以為老頭子沒了,也沒再嫁心思,更是拗不過幾個兒子的執拗,便松了口分了家!
家產一分四份,老二老三老四每人占一份,她和小兒子占一份,兩個女兒和繼子老大一分沒有。
她甚至在后期把自己的嫁妝都填在了里面,分給了三人。
剛開始十數年,兒子待自己還可以,那時候自己能勞作,她也有體己銀子貼補三家。
可隨著自己越發年邁,她和小兒子那一份銀子也花光了,身邊無銀白傍身。
兒子兒媳對她就越發沒了好臉色。
六十歲時候,她得知老頭子是假死,在外面有了小家,大鬧一場。
受了刺激得了不慧之癥(現在的老年癡呆),兒子徹底變臉,不愿贍養,將她攆回老宅,自生自滅。
她又苦熬了幾年,寒冬臘月,外出尋食,得了不慧癥的她迷路,凍死在雪地里。
三天后才被一路過的好心人發現,收了尸。
否則,恐怕她的尸體被野狗分食到殘渣都不剩,這幾個一年半載都不登次門的親兒,都不會知道自己的老娘死了。
心里攢了口氣,宋今瑤不等幾個親兒開口,掄起胳膊,一人給了一巴掌!
“啪啪啪——”
響亮的巴掌聲在靈堂內炸響。
“母親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