8飯后,陳銘告辭。
周正國親自送他到門口,拍著他的肩膀,先是為女兒的失禮道歉,又托付陳銘關注妻女的健康。
陳銘痛快的答應,表示只要有需要,召之即來。
談到陳銘的工作,周正國囑咐:
“記住,有些事不要急于求成,也不要害怕困難。只要方向是對的,走得慢一點沒關系。”
陳銘深深鞠躬:“我會謹記您的教誨。”
李文韜跟著司機送他回去。
車子駛入東黃水鎮,李文韜再次開口:
“陳大夫,你知道為什么周省長這么看重你嗎?”
陳銘搖頭。
“因為他看中的是你這個人,而不僅僅是你的醫術。”
“你有原則、有底線、有理想,這才是最難能可貴的。”
“他不希望你成為一個依附權力的醫生,而是希望你成為一個影響權力的醫生。”
陳銘聽得心頭一熱:“謝謝你告訴我這些。”
李文韜笑了笑:“不用謝,我只是個傳話的。”
……
回到衛生院時,已是夜半十一點。
奧迪車的尾燈,消失在鎮口轉彎處。
陳銘一邁進醫院大門,就看見林小滿坐在門廳里打盹,懷里抱著他的白大褂。
聽見腳步聲,她猛地抬頭,眼睛亮晶晶的:
“師傅!省長家的菜好吃嗎?有沒有魚香肉絲?王主任那會兒說您肯定在吃山珍海味,我跟他打賭說您帶了藥箱,不只是吃飯......”
陳銘看著她熬紅的大眼睛,“小滿,這么晚了,就為了等師傅?”
“那當然了!”林小滿仰起小臉,“這是徒兒應該做的!”
“對了,今天我背會了《湯頭歌》里的……”
陳銘心疼地揉亂她的頭發:“快回去睡覺,先不背了。”
“好唻,師傅!”林小滿將白大褂往他手里一塞,一邊往外走,一邊自信滿滿地說:“不過,師傅您可是說過,不能偷懶的。”
陳銘看著她的背影,笑著搖搖頭。
……
次日一早,陳銘一上班,就來到醫院財務科。
他要督導落實昨天開會時布置的內容。
財務科那扇老舊的綠漆木門緊閉著,窗外的梧桐葉子蔫蔫地搭在玻璃上,更顯得屋里的憋悶氣息。
空氣里浮著一層細小的灰塵,在從百葉窗縫隙里擠進來的幾縷陽光里翻滾。
劉科長那件洗得發白、領口有些松垮的灰色滌綸夾克后背,洇開一片深色的汗漬。
他捏著一沓厚厚的采購清單,手指頭不安地捻著紙角,紙張發出輕微的沙沙聲,像是耗子在啃木頭。
當蒼蠅圍著蜜罐打轉時,就該知道這蜜罐早被他們蛀空了。
“陳……陳院長,”
劉科長咽了口唾沫,喉結上下滾動,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在打磨,
“不是我老劉不辦事,實在是……實在是這招標流程,它……它有規矩啊!”
“光資質審核這一項,沒個十天半個月,根本下不來!這……這還得是人家供應商材料齊全的情況下……”
他一邊說,一邊小心翼翼地把清單往陳銘眼前的桌案上推,動作慢得像是在挪動一塊滾燙的鐵板。
陳銘沒接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