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陽縣城西關,最豪華的“聚福樓”酒樓,最隱蔽的“聽濤閣”包間里,厚重的隔音門緊閉,隔絕了外界的喧囂。
屋內燈光昏黃,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煙味與酒香。
一張雕花紅木圓桌旁,兩位身份顯赫的男人相對而坐,神色陰沉,仿佛風暴前的沉寂。
縣長吳明輝夾著一支軟中華,指節泛白,煙霧繚繞后面色陰沉似水,像一塊捂不熱的青石板。
他對面,東黃水鎮鎮長宋天陽正悶頭灌著二十年茅臺,濃烈的醬香味,熏得他直咧嘴,臉上交織著憤懣與孤注一擲的狠戾。
“吳縣,您說這口氣,我宋天陽真能咽下去?”
宋天陽“咚”地放下酒杯,杯底撞擊桌面發出脆響,聲音因酒精和怨毒而嘶啞,
“他任長河算個什么東西?論在東黃水摸爬滾打的年頭,論對下面村屯的了解,他哪點比我強?”
他越說越激動,脖子上的青筋都暴了起來,
“不就是仗著是張為民的‘嫡系’嗎?張為民倒好,常委會上一錘定音,直接把我按死,連個像樣的理由都沒有。”
“您說,我這小二十年的苦勞,不全他媽的喂了狗?”
吳明輝慢悠悠地彈了彈煙灰,眼神陰鷙,話卻是不緊不慢:
“天陽啊,你我的交情有十多年了吧?”
宋天陽舉起手指頭,“十三年了,當初我干黨政辦副主任,您是主管我的副鎮長。”
兩人碰了一下酒杯,一口飲盡。
吳明輝沒去夾菜,雖然桌上水陸俱備,但根本引不起他的一點食欲。
他喉結艱難地滾動了一下:
“咽不下去的,何止你一個?”
“他張為民空降過來后,打著‘民主決策’、‘陽光招標’的旗號,把以前那些‘人情往來’、‘默契合作’的路子全他媽堵死了。”
“斷人財路,如殺人父母。這口氣,誰咽得下?”
他刻意加重了“斷人財路”四個字的分量,
宋天陽眼睛閃了閃,如同餓狼嗅到了血腥,身子前傾,壓低聲音:
“吳縣,您的意思是……咱們不能坐以待斃,得給姓張的點顏色瞧瞧,讓他知道知道,這正陽縣的水,沒那么清?”
“且,坐以待斃?”
吳明輝嗤笑一聲,將煙蒂狠狠摁滅在堆滿煙頭的煙灰缸里,火星四濺,
“他姓張的上面有人,難道老子是吃素的?”
他瞄了一眼緊閉的房門:
“這陣子,他不是為了巴結周副省長,緊著捧那個姓陳的小中醫么?”
“他想靠那個什么‘東黃水模式’醫改,踩著我們的肩膀往上爬,好搭上周副省長的通天梯?簡直是他媽做夢!”
他眼中閃爍著算計的寒光:
“天陽,你說的那個‘老王家殺豬菜’的服務員小六子,說的可確實?”
“千真萬確!”
宋天陽拍著胸脯,臉上露出猥瑣而得意的笑,壓得極低的聲音帶著興奮,
“張為民為了顯示親民,吃飯不來咱們這種酒樓,專去那種土菜館子。”
“但他沒料到,我在那里安排了咱們的眼線,只要是他去吃飯,嘿嘿……”
宋天陽得意地笑了笑,見吳明輝不以為然,就趕緊收住:
“小六子躲在包間外邊親耳聽見的。當時,張為民拍著陳銘的肩膀,親口說什么‘再造之恩’、‘家庭地位顯著提高’,還嘿嘿嘿地笑得那叫一個得意。”
“那意思,再明白不過了。”
他繪聲繪色,仿佛親眼所見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