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是必須要做的事情，哪怕洗不干凈，也必須要念這個經，就跟壞人也希望天下都是好人一樣，陳家也是希望所有人都認為他們家是白蓮花，因為只有如此，才能在必要的時候謀取到最大的利益。

如果所有人都戒備你，所有人都防著你一手，那你再多的努力，其實都毫無意義，所以傳陳曦和劉桐的謠，在攻擊陳曦的同時，其實也攻擊了陳家，這一點非常重要。

所以陳曦很不理解，陳紀為什么會放任這個流，按說陳紀在察覺到這個流形成的時候，就應該來找陳曦，然后兩人聯手將這個流按住，并消除掉，甚至在這一方面陳紀應該比陳曦更積極。

畢竟陳曦的家族觀念是相對淡漠的，最起碼不將家族放在第一位，而陳紀為了陳家可謂是殫精竭慮，這樣的一個人，居然會這么放任這個流，這不合理，更不應該！

至于說陳紀也沒有察覺，那不可能，作為陳家的老家伙，他最清楚哪些詞，哪些標簽最容易讓其他家族，對于陳家生出忌憚。

而田氏代齊，王莽篡漢，就是最容易形成標簽，最容易將他們陳家污名化的詞語，是必須要切割的黑歷史。

在這種前提下，傳陳曦和劉桐的謠，其實就是在映射上面的兩個標簽，而這對于陳紀而是不可容忍的事情，哪怕陳紀真的有這個想法，在事情沒成之前，也絕對不允許有人將這個標簽貼在陳家的頭上。

因為貼了，反倒更不容易成功。

至于說，成功了，那后續貼就貼吧，現實主義者最起碼得真正吃到肉才會允許別人貼標簽，要是肉都沒吃到，還被貼標簽了，那算什么，偷雞不成蝕把米？

面對陳紀的詢問，陳曦平復了一下心情，將自己所思所想告知給了陳紀，“伯父，您何必呢？”

“還真是讓我感覺到夢幻的可能性。”陳紀聽完帶著幾分笑容對著陳曦說道，“伯父八十歲了，人生能活到八十已經很不容易了，你猜伯父還有幾天的活頭？”

“問題是我擔心伯父見不到明天的日出了。”陳曦帶著幾分冷厲說道，“若伯父不道出前因后果，恐怕真的看不到明日了。”

“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？”陳紀搖了搖頭說道，他對于自己的生死其實不怎么看重，已經八十歲了，屬于高壽之中的高壽了，再活下去，他都擔心自己昏庸了，比方說這件事，他差點搞砸了，還好，最后成了，結果比估計的還夢幻。

“你這一生，必然會遇到這個情況的，因為你是陳家的家主，在其他家族的眼中媯姓陳氏天生就帶著罪血，從‘舜囚堯于平陽，取之帝位’那一天開始，媯姓陳氏就帶著罪血，到田氏代齊，王莽篡漢，陳姓的孽就已經無法洗清了。”陳紀就像是講故事一樣，很是平淡的告誡著陳曦。

“我不趁著我活著，還有最后一口氣，將這件事引爆，待我死后，你再面對這個死結，可就真的無法解開了。”陳紀的聲音很輕，但在陳曦的耳中卻像是雷鳴一般。

“我之前想過好幾種可能，但你現在這條路，真的是最完美的路線，晉王劉玄德也確實是仁人君子，是上古三皇那樣的圣人，換任何一個人，我今日最好的結局，應該都是他上門來將我打殺，而非是你來詢問我，果然，人無法想象認知以外的事情。”陳紀帶著幾分復雜說道。

“這個天下，對于圣人是有惡意的，哪怕你站的很高，真的很強，你也是無法打倒所有人，因為所有的信念，所有的智慧，在傳遞的過程之中都會異化，你所教授的徒弟，陸伯，其學的法，最后也非是你的法，在這個過程之中，你應該已經完全理解了這一點。”陳紀帶著幾分緬懷，還有幾分復雜看著陳曦。

“陳家千年以來，你可能真的是最強的，可那些沒有你強，但也能憑借這一己之力打翻這個世界的分支，他們最后為什么還是敗了？司馬穰苴、孫武、匡章這些在最巔峰的時候，都是傲世的人杰，但他們的下場？”陳紀帶著幾分復雜看著陳曦說道，“他們敗給了人心。”

這些人不強嗎？強的很。放開手腳，他們能手撕天下，孫武三萬人縱橫楚地，天下無敵，然而縱然是這樣的人物，結局依然不好。

“他們最后都敗給了人心，能贏的，贏不下去，只能輸，能活的，活不下去，只能去死。”陳紀冷漠的說道。

“所以你想讓我看穿人心？看穿在我這等力量下，已經變得很是和順的人心？”陳曦看著陳紀詢問道。

“是啊，趁我現在還活著，而且能不能活過今年的時候，我必須要讓你見到未來無法避免的那一幕。”陳紀帶著幾分冷意說道，陳曦聞半瞇著雙眼。

陳紀的話，陳曦很清楚，并非是虛，有陳家那些黑歷史的存在，未來陳曦肯定是要面對這一劫的，尤其是陳曦在面對劉桐的時候確實過于隨意了，所以這一遭是避不過的。

“你避不過這一遭的，不管你的道德有多高尚，也不管你有什么樣的能力，你都避不開這一遭，倍之，捧殺這些本就是漢世家非常拿手的招數，現在不過是隨手施為罷了，再加上你本身的行為，根本不可能避免。”陳紀平淡的說道。

“問題是，要是結果并非現在的結果呢？伯父說的這么輕松，那是因為現在有一個好結果，所以才是如此，若是壞結果呢？”陳曦冷笑著說道，現在能說的這么簡單，那是因為結果很好，劉桐意識到了問題所在，陳曦也意識到了，而且劉備心胸廣闊，但凡任何一環出問題……

“那你就該認清現實了。”陳紀的聲音很輕很輕，但卻如同過電一般將陳曦徹底打醒。

“人不能活在自己編織的夢中，若是這個操作沒有得到現在的結果，以你的智慧應該做好了防備，而不是像現在這般，依舊純潔天真了。”陳紀看著陳曦，雙眼帶著一抹渾濁，“嗯，真要說，這才是我所預測的未來，只是沒想到，公主殿下按住了自己本心，晉王也是真的英雄，很好，非常好，完全出乎我預料，但又完美到讓我可以放心去死的結果。”

沒錯，陳紀一開始做這個局的時候，并非是想測試出來這個完美的未來，而是想要讓陳曦認清現實，什么完美的合作者，什么如魚得水，什么賢君能臣都是騙鬼的，這個時代是吃人的，子川你必須要做好防備，做好以后的打算，總有一天，這個時代會將你吃干抹凈了。

作為見識了很多公主的陳紀很清楚漢代公主是什么玩意兒，在他的眼中，劉姓公主都是沒有什么責任感，沒有什么道德的畜生，所以劉桐一定會為了個人的欲望，毫不留情的點燃這個國家，畢竟陳曦就在這里，那一輪孤月能被自己攬入懷中，為什么不試試？

漢代公主的野性，瘋狂，就是如此，她們是不會顧忌所謂的后果，國家崩塌了如何，萬民死盡了又如何，與我何干！

同理還有劉備，什么英雄，什么仁德，什么推心置腹，那不過是騙人的鏡中之花，我來替你戳穿這由你套上的濾鏡，讓你見識一下這世界的真實。

畢竟陳紀快要死了，他覺得確實有必要讓陳曦在最后見識一下這個時代的殘酷，以為未來做好準備。

結果陳紀在死前看到了未來，看到了英雄！

你們啊，年輕，太年輕了，你們覺得這章在寫誰？快投票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