黑風盤旋著下降,穩穩地落在王玉蘭匆忙伸出的手臂上,金黃的鷹喙在她手中快速啄點幾下,似乎在傳遞著什么至關重要的信息。
    王玉蘭的臉色瞬間變得凝重無比,她猛地抬頭,對著沈桃桃焦灼地喊道:“黑風傳訊,北山方向成群的狐貍,正往這邊來,數都數不清。”
    仿佛為了印證這恐怖的宣告,一直緊緊護在沈桃桃身前的饕餮,猛然發出一聲狂暴的咆哮。
    它龐大的身軀繃緊,前爪深深摳進凍硬的黑土里,仿佛下一秒就要撞入那片幽綠的眼海。
    恐懼如同實質的冰層,瞬間凍結了每個人的血液。
    就在這時,狐群無聲地裂開了一道縫隙。一只紅尾狐貍踱步而出。
    它并未如預想般呲牙撲咬。相反,它整個身子立起,前肢交疊在一起,朝著沈桃桃的方向,極其人性化的點了三次。
    作揖?
    所有人都呆住了。
    這超乎想象的場面讓四周都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沉默。
    沈桃桃的頭腦卻在飛速運轉,要吃的?風雪封山,野獸缺少食物,這是最合理的解釋。
    “大哥!大哥!”她沒回頭,聲音因為屏息而有些緊,“快,把后灶那塊凍上的野豬肉,整個扛過來。”
    手腳麻利的沈大山反應極快,也顧不上問緣由,匆忙沖向食堂深處。
    幾個年輕力壯的流放犯也跟上去幫忙。
    很快,半扇豬被幾個人合力抬了出來,拋到了前方的雪地上,震起一片雪沫。
    眾人目光灼灼地盯著那只領頭的紅尾狐貍。
    只見它看了看地上的豬肉,然后,在所有人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下,搖了搖它那顆漂亮的狐貍頭。
    它似乎猶豫了一下,然后再次面朝沈桃桃的方向,做了一個透著祈求意味的動作,前肢伏低,頭顱點地,磕頭?
    豬肉不夠?還是不對?氣氛再次僵持下來。
    就在沈桃桃心念電轉,腦中飛速掠過各種可能之時。
    “天老爺!你們這是在干啥呢?”春娘的聲音從后院炸起,之后是更加失控的尖叫:“啊!這是啥?”
    幾乎是瞬間,
    四周一直保持著詭異沉默的狐貍,全身皮毛如同鋼針般根根炸起。尖銳的利齒瞬間齜出唇外,前爪刨地,身體低伏,那是攻擊前最后的蓄勢。
    “都別動,”千鈞一發之際,沈桃桃聲音清脆,強行壓下了所有驚恐的抽氣和試圖逃竄引發的混亂,“它要的不是吃的。”
    電光石火間,剛才春娘那一聲尖叫引發的狐群騷動,以及領頭紅尾狐貍在她尖叫后眼中閃過的焦躁,無數線索在沈桃桃腦中被猛地串成了一條線,這些狐貍圍而不攻,這詭異的作揖磕頭,不是為了要吃的,而是在找東西。
    傾巢出動,找的東西八成是……
    幼崽!
    沈桃桃身形一轉就往后院沖去,謝云景反應更快,護著沈桃桃撥開人群沖向食堂后院。
    春娘還有李大壯、妞妞,文文,站在墻根,腳邊的藤條大籮筐被小心地放在草堆上,里面還墊著一件小棉襖。
    棉襖上面幾只毛茸茸,只有巴掌大小的小狐貍正擠成一團,發出細微的哼唧聲。它們毛色火紅,嘴邊的絨毛還沾著些尚未干透的奶漬。
    顯然,這幾只小不點兒剛被精心喂養過。
    “熱乎的……”謝云景蹲下身,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幼崽,又捻了捻殘留的奶漬,聲音里充滿了難以置信,“還給……給喂了牛奶?”
    沈桃桃看著那精心鋪就的棉襖,再看看那幾只毛茸茸的小生命,心頭那根緊繃的弦驟然松弛。
    “對……對不起……”旁邊站著的李大壯小聲囁喏,“我們是在外面樹林里撿到的,怕凍死了所以拿回來養著,沒想……”
    “啪!”李瘸子的大手帶著風,狠狠地扇在李大壯的后腦勺上。他滿臉急怒,“小兔崽子,作死的玩意兒,要害死所有人嗎?”
    這一巴掌徹底打散了李大壯最后的一點僥幸。
    “我……我不知道,”李大壯抖得篩糠一般,一起撿回來狐貍的妞妞和文文,同時哇的一聲哭了出來。
    “先別說孩子,”沈桃桃俯下身,盡可能平穩地端起籮筐。
    再回到食堂門口時,外面的風雪似乎都小了一些。
    沈桃桃抱著那個裝著幼崽的筐,一步一步地走向紅尾狐貍。饕餮龐大的身軀亦步亦趨地緊跟在她腿側。
    “您好,”沈桃桃的聲音平穩,她用上了最莊重的語氣,“是自家不懂事的小孩子冒犯了仙家。他們無知,帶走了您的子嗣。孩子在這兒,都沒傷著,養得……挺好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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