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聲輕柔的哨音,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韻律,驟然在混亂中響起。
    沈桃桃轉頭看向聲音來源,竟然是王玉蘭。
    不知何時,她撿起了那枚哨子,嘴唇哆嗦著,再次吹響。
    那聲音,不再是李老蔫-->>吹出的凄厲鬼哭,而是如同母親哄睡嬰孩的低吟,帶著一種撫慰心靈的節奏,送入窗外那只狂暴巨禽的耳中。
    奇跡發生了。
    前一秒還在瘋狂撕扯麻網的金雕,那狂暴的動作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。
    那雙充滿野性的金黃鷹瞳,竟緩緩轉動,帶著一絲茫然,透過麻繩的縫隙,落在了窗內那個捧著骨哨的女人身上。
    王玉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,她強壓下心頭的恐懼,深吸一口氣,帶著一種近乎懇求的意味,對著窗外低語:“乖,黑風,別動,繩子會勒傷你的翅膀,會疼……”
    更令人震驚的一幕發生了。
    那兇悍無比的金雕,竟仿佛真的聽懂了。
    它喉嚨里發出一聲咕嚕聲,龐大的身軀微微放松下來。
    它不再掙扎,只是歪著頭,緊緊盯著王玉蘭,眼神里竟流露出一種依賴和溫順。
    張尋和幾個親衛只覺得手中網繩傳來的巨力驟然消失,幾個人猝不及防,差點摔個趔趄。
    “不……不可能,”李老蔫如同見了鬼,他臉上的獰笑徹底僵死,“這畜生,它……它怎么會聽你的?它只聽王庭秘哨,只聽我的。”
    王玉蘭扶著窗框,額頭上全是冷汗。
    她看著網中安靜下來的金雕,聲音帶著一種猜測:“或許是因為,每次你用它傳完信,就把它丟在一邊,不管死活,喂食,喂水,給它清理羽毛上的冰渣都是我……”
    她聲音越來越篤定,“它可能……認得我的聲音,認得我對它好……”
    李老蔫如遭雷擊,他最后的依仗,那兇悍無比的雪山金雕,竟然認主了。
    認了這個他從未放在眼里,只當玩物的漢人賤婦。
    一切都完了。
    他臉上瞬間換上了一副可憐相,用生硬的漢話哭嚎:“謝爺,饒命啊。小的……小的就是個逃兵。實在不想打仗了才跑出來的,小的沒害過漢人啊。您大人有大量,就當……就當放個屁把小的放了吧。”
    “逃兵?”謝云景居高臨下地看著腳下這灘爛泥,眼睛里沒有絲毫波瀾,只有冰冷的洞悉,“李老蔫?還是……狄戎王庭金帳親衛,巴圖魯?”
    李老蔫渾身一僵,臉上的哭嚎瞬間凝固。
    謝云景的玄鐵鞭抽開他的衣袖,他手臂內側的藍色圖騰暴露出來,“金翅圖騰,狄戎可汗親隨衛隊獨有的烙印。你手臂上這塊,還是當年可汗親手用金粉混著狼血給你刺的吧,榮耀得很吶。”
    李老蔫的臉瞬間褪盡了最后一絲血色。
    “親隨衛隊,”沈桃桃眼睛瞬間亮了,聲音都拔高了八度,“那豈不是……很值錢?”
    她扭頭看向謝云景,興奮地搓著手,“快,快把他捆結實了。給狄戎可汗送過去,要他黃金千兩。”
    她仿佛已經看到金燦燦的金錠在眼前堆成了小山。
    謝云景卻緩緩搖頭,在沈桃桃疑惑不解的目光中,視線重新落回李老蔫的身上,“留著他,還有用。”
    沈桃桃眨巴著大眼睛,一臉困惑:“還有啥用?榨油啊?”
    謝云景的目光,看向王玉蘭和她手中那枚漆黑的骨哨上。
    “馭鷹之術。”
    王玉蘭茫然地抬頭,對上謝云景那雙寒眸,下意識地想后退,想把這燙手山芋扔掉。
    “我……我不會,”王玉蘭的聲音干澀發顫,帶著本能的抗拒,“我只是喂過它幾次,吹哨子讓它別動……我……我真的不懂什么馭鷹之術。”
    “喂過它,它便認你。”謝云景的聲音平靜無波,卻帶著千鈞之力,“能安撫它,便是緣法。”
    他目光掃過窗外被大網罩住的金雕,“狄戎王室的馭鷹秘術,代代口耳相傳,外人難窺其秘。而這雪山金雕更是群鷹之王,有了它就如同有了天空之眼。”
    他冰冷的目光轉向癱軟在地的李老蔫,“他是唯一一個非狄戎王室,但會此秘術的人。”
    李老蔫渾濁的眼睛里爆發出一絲得意:“想學?做夢,老子就是死,也絕不會吐露半個字。你們漢人永遠別想染指。”
    “巴圖魯,現在你有兩個選擇。”謝云景唇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弧度,那笑容讓李老蔫渾身汗毛倒豎,“一,我現在就將你剝皮抽筋,拆骨熬油。再將你的頭顱和這枚骨哨,一并快馬送至狄戎王庭。想必你們的可汗,會很樂意用千兩黃金,換回他當年的親隨衛隊長,和他最寵愛的小妾的……定情信物。”
    謝云景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那枚骨哨,又落在李老蔫瞬間慘白如紙的臉上。
    李老蔫如同被毒蛇咬中,身體劇烈地抽搐了一下,眼中爆發出極致的恐懼。
    當年他勾引可汗的小妾,騙來馭鷹之術……被捉奸在床后,他連夜逃走,這么多年過去了,這煞星怎么會知道。
    他要是真把自己和這骨哨一起送回去,可汗會怎么折磨他,他不敢想,那絕對是比千刀萬剮更恐怖的地獄。
    “二,”謝云景的聲音如同魔鬼的低語,“我留你一命。你,親手教會王玉蘭馭鷹之術。”
    他頓了頓,目光如同利刃,刮過李老蔫每一寸顫抖的皮肉:“教不會,或者敢耍花樣,我會讓你活著看到,你們可汗是怎么敲了你的頭骨當酒杯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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