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怕你笑話。
我這個當娘的是不是活得很窩囊?
連我兒子的新鞋子都保不住。”
黃杏的聲音低下去,像秋葉落進深巷的枯井。
還有她的大女兒,她根本就不敢提及。
大女兒是她心里最深的傷疤。
那年的雨,很大,他說想帶他們回老家看看。
那就回吧。
每個人從小長大的地方,總想回去看看的。
雨一直下,山路泥濘不堪。
在家待了三天,她表妹聽見他回來,冒著大雨也聞訊趕了過來。
可她表妹一進門就嚷著房子太擠,非要他們騰出一間房來。
老張頭二話不說,轉身就沖進大女兒的屋子,把孩子的書本、小床一股腦扔到了灶房。
大女兒嚇得縮在墻角,一聲不敢吭。
黃杏沖過去護,卻被他一把推開,額角撞在門框上,血順著臉頰流下來。
她咬著牙沒哭,可女兒那雙眼睛,像刀子一樣刻在她心上。
半夜山體滑坡,泥石流沖垮了半邊屋,灶房瞬間被沖走。
她撕心裂肺跟在后面跑。
卻只從泥漿里扒出一只小小的布鞋,再沒找到女兒的身影。
那鞋面上的補丁,還是她一針一線縫的。
此后多少年,每逢雨夜,她總恍惚聽見女兒喊“媽”,可睜開眼,只有漏雨的屋頂滴答作響。
可那個老東西卻為了救他的表妹,就那么看著自己的親閨女被泥水吞噬,連一聲呼救都沒給女兒留下。
那年,她心灰意冷,提了離婚。
他跪在她面前痛哭流涕,說自己知道錯了,以后絕不會再扔下家里人不管。
她含淚妥協。
沒有家的女人,還能去哪兒?
可這樣的事,卻不止一件。
后來他的表妹又來了一次,她的女兒看上了家里小女兒的衣服,哭喊著要穿,小女兒不給,結果,那人直接就給了小女兒兩巴掌,打掉了她的兩顆牙,衣服,也被扒下來送給了表妹的女兒。
那天,張大娘發了狠,撲上去和老張頭狠狠打了一架,也和老張頭的表妹撕破了臉。
可即便如此,老張頭依舊我行我素,領回來的工資還是給表妹一半兒,自己這里,永遠就只有那十塊錢。
“我小女兒那年十歲。
十歲的孩子,已經知羞恥了。
他就那樣把衣服扒下來送給了別人,小女兒抱著小身子直流淚,沒說話。
但那件事,她是記在了心里的。
自從她出嫁后,她就沒回過娘家。
有時,會托人將我叫出去,給我塞幾塊錢。
她說,除非那人死了,要不然,她不會回娘家。
大女兒沒了,我就剩這一個女兒了。。。。。。。。。”
張大娘哭得泣不成聲。
“為了不讓小女兒步我后塵,我省吃儉用,供女兒上了高中,后來考進了市里的毛紡廠,日子也還算過得不錯。
要不然,他早逼著我的小女兒嫁給他們單位里的一個老光棍了。”
沐小草聽得眼眶泛紅,輕輕握住黃杏的手,聲音里滿是心疼:“大娘,您受的苦太多了,以后有我在,不會再讓您受這樣的委屈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