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爺爺身邊住了半年,他開始扔給我一些書,都是些《滴天髓》、《窮通寶鑒》之類的四柱八字古籍。
>gt;奇怪的是,那些晦澀難懂的文字,我一看就懂,仿佛那些知識原本就刻在我的靈魂深處。
看完八字,又是《地理五訣》,講風水的。
我像一塊海綿,瘋狂吸收著這些玄之又玄的知識,過目不忘,舉一反三。
短短三年,八字、風水、面相、甚至還有一些中醫的零散知識,我已然通曉。
但爺爺有個規矩,絕不許我為外人顯露分毫。
我問為什么,他只是沉默地抽著煙,不說一個字。
我相信他,他不會害我。
三年后,爺爺拿出了一個磨得包漿的舊銅錢,開始教我算卦。
也正是從那天起,他掛起了“封卦”的牌子,無論誰來,無論出多少錢,他都再也不算了。
我用了兩年,將他算卦的本事,學了個通透。
時間一晃,我十八歲了。
生日那天,爸媽特意從城里趕來,一家人吃了頓團圓飯。
飯桌上,他們對我優異的高考成績贊不絕口,興奮地討論著該填報哪所名牌大學。
他們有多高興,爺爺的臉色就有多難看。
整頓飯,爺爺說的話不超過五句,只是沉默地喝著悶酒。
晚飯后,就在我們暢想未來時,爺爺突然放下了酒杯。
“夠了。”
他聲音不大,卻讓整個屋子瞬間安靜下來。
“盛楠,不能再上學了。”
我愣住了,爸媽也懵了,幾乎是異口同聲地問:“為什么?!”
爺爺沒有解釋,只是無比認真地看著我。
“不僅不能上學,以后,也不能再待在這里了。”
說完,他緩緩走到我面前,那雙總是渾濁的眼睛,此刻清明得可怕。
“盛楠,你或許會恨爺爺,但爺爺能為你做的,只有這么多了。”
“以后的路,得你自己走。”
他頓了頓,聲音變得有些哽咽:“我留了封信在你的枕頭底下,三天后,你再打開看。”
“記住,一定要記住信里的每一個字!”
話音剛落,爺爺突然伸出干瘦的雙臂,緊緊地抱住了我。
五年了,這是他第一次抱我。
這個總是冷冰冰、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老人,用盡了全身的力氣,將他所有的不舍與愛,都灌注在這個擁抱里。
當他松開我時,我看到,他的眼眶紅了。
“爺爺,你要去哪?”我的聲音在發顫。
爺爺沒有看我,而是望向了窗外無盡的黑夜,喃喃自語。
“去一個很遠的地方。”
“記住,別來找我!”
說完,他便毅然決然地轉身,走進了那片黑暗,沒有一絲一毫的留戀。
我知道,他不會再回來了。
爸媽手足無措,他們還沒得到答案,爺爺就用這種方式,結束了一切。
接下來的兩天,爸媽發動了所有親戚朋友,找遍了方圓幾十里,可爺爺就像人間蒸發了一樣,再無蹤跡。
三天后,我顫抖著手,打開了枕頭下的那封信。
熟悉的字跡映入眼簾。
“盛楠,當你看到這封信時,爺爺已經走了,或許,是永別。”
“孩子,是爺爺對不起你。五年前那場招魂,招來的不是我真正的孫兒,而是你。這或許是冥冥之中的緣分,讓我們有了一段五年的祖孫情。”
“這些年,我一直拿你當親孫子看待。我拼了命地想參透你的命格,為你尋一條生路,可我本事有限,直到最后,也看不透你來自何方,又將去往何處。”
“我只能將我畢生所學傾囊相授,希望有朝一日,你能靠自己,找到你活著的意義。”
“孩子,爺爺最后交代你三件事,你必須用命去記!”
“第一,立刻離開村子,一路向南,不要停。直到你遇見一個主動和你說話、并身穿黑衣的女人,方可在那地落腳。”
“第二,我教你的本事,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動用。若要以此糊口,必須等到遇見一個姓柳的女人之后。”
“第三,切記,終你一生,絕不可給姓白的人算卦!”
信紙從我指尖滑落。
淚水,再也抑制不住,決堤而下。
我終于明白,爺爺不是死了,他是去替我死!為了五年前那場逆天改命的招魂,為了我這個不知來歷的孤魂,他付出了自己的所有!
第二天,我背上簡單的行囊,鎖上了那間充滿了回憶的老屋。
我沒有回頭。
一路向南。
我不知道要走多久,也不知道終點在何方。
每到一個車站,我都會停下來,坐在長椅上,目光掃過每一個經過的行人。
我在等。
等一個穿著黑衣的女人,主動向我走來,對我說話。
.b