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456年11月11日的黎明,晨霧像摻了冰的紗,包圍著黎明島南部的溪木鎮。
鎮中心的廣場上,馬蹄石結著薄霜,踩上去咯吱作響。
如此寒冷的天氣,居然有近兩百號人擠在這里。
他們呼出的白氣在冷空氣中聚成一團團霧,又很快被穿堂風打散。
廣場的東邊是穿粗布短襖的農夫與幫工,還有幾個扛著發條銃的護教軍老兵。
西邊則是穿精致呢絨袍子的小商人、舊貴族家的管事,甚至還有兩個戴羽毛帽的行會會首。
他們抱著銅制手爐,靴子擦得锃亮,滿是不耐。
“我說,等半天了,怕不是圣聯那邊又要耍花樣?”面包店主泰姆勒裹緊了貂皮坎肩,“還說要給咱們減租呢,稅吏來的比萊亞人還勤。”
站在東邊的農夫馬特立刻反駁:“那是人家在丈量土地,不就是因為圣聯穩定糧價,壓你的面包價格嗎?就記恨到現在?”
“你收了什么好處,這么給人家說話?”
“對我收了,我家小兒子進了圣聯辦的掃盲班,不用像我一樣當睜眼瞎,你猜怎么著,免費還管飯!”
“識字能當飯吃?”泰姆勒冷笑,“等圣聯把你家地分了,你們飯都吃不上,你們這群泥腿子懂什么是政治的險惡?”
“政治就是你把發霉的面包賣給我們?”護教軍老兵普克把發條銃往地上一頓,“我看你就是瓦勒里斯十人幫的余孽!”
“誒,你什么意思?”
“不要血口噴人啊,我還說你是無影人呢!”
兩邊的人頓時炸了鍋,這可不是隨便的指控。
真要是被抓到了話柄,講不定要被傳說中的契卡拉去審問呢!
吵嚷聲中,雙方離的越來越近,罵的越來越臟。
眼看就要打起來,突然一陣清脆的馬蹄聲從鎮口傳來。
“嗒嗒嗒!”
盡管聲量不大,卻瞬間壓過了廣場上的喧鬧。
所有人都朝著鎮口望去,晨霧里,一個穿灰色制服的傳信兵正策馬狂奔。
他手里揮舞著一卷油墨未干的報紙,嗓子早就喊得沙啞:“喜報喜報,瓦勒里斯十人幫被打倒了!”
廣場瞬間靜了靜,隨后便像一顆火星掉進了干草堆,爆發出哄然的議論。
泰姆勒的臉色一下子白了,他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半步,馬特則往前湊了湊,耳朵豎得老高。
傳信兵勒住馬,翻身跳下來時差點摔在霜地上。
被農夫們七手八腳扶住,他踉蹌著站穩,舉起報紙又喊:“瓦勒里斯、格雷丁、加茨三個領頭的,全被絞首了!就在長弓堡的廣場上,昨天中午執行的!”
“好!”把發條銃舉過頭頂,普克第一個歡呼起來,“這群吃里扒外的東西,早該有這下場!”
農夫們跟著歡呼,幾個幫工吹著口哨,甚至拉起了圣聯的黑紅旗。
那是用染了墨的粗布縫的,邊角還脫著線。
西邊的人臉色鐵青,泰姆勒咬著牙罵:“一群暴民!我看黎明島遲早要完!”
傳信兵還沒歇過氣,又舉起報紙大喊:“新報新報!在偉大的圣女貞德閣下領導下,715名代表投票通過!
黎明島長弓堡、水輪郡、渥紐市……等所有區,成立新國家――黎明聯邦共和國!”
“共和國?”馬特愣了愣,隨即反應過來,拍著大腿喊,“是咱們自己的國家!”
“共和國牧首,投票確認是貞德閣下!常務副牧首是布拉達克閣下……”
傳信兵的話還沒說完,歡呼聲已經徹底淹沒了他的聲音。
鎮子上的男人們找不到慶祝的對象,干脆把傳信兵舉起來,拋向空中,驚得他吱哇亂叫。
幾個老太太畫著屮字,嘴里念著“圣父保佑”,幾個農婦甚至落下淚來。
泰姆勒和幾個法蘭派的人見狀,偷偷往后溜,沒走幾步就被農夫們攔住。
“怎么?不恭喜咱們的共和國?”農夫們笑著問道。
泰姆勒漲紅了臉,嘟囔著難懂的話,狼狽地推開人群跑了。
在他身后,則是人們難以抑制的大笑聲。
就在他們歡呼之時,在鎮子外的大道上,一支數百人組成的車隊正緩緩前行。
車廂里,讓娜正靠在軟墊上,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腰間的佩劍。
那是霍恩送她的圣鋼劍,劍柄上刻著“虔誠”二字。
她聽到外面的歡呼,先是微微一怔,隨即撩開窗簾一角,側耳傾聽。
晨霧中,“貞德閣下萬歲”“共和國萬歲”“圣孫萬歲”的喊聲斷斷續續傳來。
她的嘴角不自覺地向上彎了彎,眼里閃過一絲暖意。
一個月前的場景不斷在她眼前浮現。
農夫代表們攥著選票,手都在抖,有人不識字,就讓僧侶念票上的名字。
議會辯論時,布拉達克跟商人議員們爭得面紅耳赤。
投票選牧首那天,當唱票人念出“貞德”的名字時,議事廳里的掌聲差點震落屋頂的灰塵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