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座大廈的長廊里彌漫著一種近乎凝固的寂靜。
八點半,往常這個時候本該充斥著公文紙張的翻動聲、行政僧侶們急促的腳步聲,以及各部門間此起彼伏的匯報聲。
但今日清晨,這些聲響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掐斷了。
三樓樞密文書署的埃布爾攥著手里的考勤冊,疑惑地撓著不剩幾根頭發的腦袋。
本該在八點半,是僧侶們陸陸續續到來,最熱鬧的時候,此刻工位上卻空無一人。
他抬頭看向斜對面的圣械廷辦事處,那里更是夸張。
三個辦公桌全都空著,連平日里永遠冒著熱氣的咖啡壺都冷透了。
“萊安呢?他昨天還說今天要提交泥煤調配方案的。”隔壁桌的年輕僧侶小聲嘀咕。
埃布爾喉結動了動,沒敢接話。
之前他已經去問過值勤的憲兵,得到的答復只有一句“奉命參加集訓”。
當他追問集訓地點和歸期時,那名憲兵突然繃緊了臉:“這不是您該管的事。”
整個上午,類似的對話在大廈各個角落重復上演。
沒人知道那些突然消失的同僚去了哪里,也沒人敢再追問。
圣座大廈一片寂靜,所有人都從這寂靜中察覺到一絲不正常。
不過八點四十五一過,他們還是紛紛提起公文箱,朝著圣座大廈邊上的最高禮堂走去。
差不多九點,車輪攆著雪花,霍恩的馬車終于到來。
他剛下馬車就看到了站在禮堂長廊下等待的希洛芙。
“你在這等著做什么?”霍恩隱隱猜到她是來做什么的了。
希洛芙和這些忠嗣接觸時間最長,很多都是她的學生,肯定是有人給希洛芙帶了話,請她來求情。
“你已經猜到了。”希洛芙頓了頓,“他們有罪當罰,我不指望你能赦免他們,起碼看著他們的父母和功績上,別是死刑。”
“這不是我決定的,是他們自己與法律決定的。”
“一定要如此嗎?”
長廊下忽然安靜了一瞬。
禮堂頂端,尖頂刺破云層,呼出的白氣瞬間被寒風卷走。
霍恩繞到希洛芙背后,推著她進了溫暖的禮堂,邊走邊開口。
“我覺得經濟穩定發展,正所謂一個機器能運行就不要亂動。
所以那些舊官僚只要干的不錯就算了,給他們一個改過的機會,甚至愿意給他們提拔,結果呢?
你再看忠嗣,我以為把他們派出去,能夠改變曾經帝國運行的底層環境,扭轉風氣。
結果呢,你看看這些忠嗣是怎么墮落的,如果群眾中真有壞人就罷了!
但事實是,他們反倒被帝國同化了,坐在教堂里當起了新主教了。
圣聯高速發展的經濟從來都沒有解決問題,只是掩蓋了問題,看起來就像解決了一樣。”
“我知道他們會腐化,但沒想到這么快。”說到這,霍恩忽然停住了推動的步伐,“十年了,已經十年了,到底是我也沉溺在溫柔鄉里了。”
壁爐配合著暖氣,叫人骨子里發癢發暈,只想倦怠地午睡或閑談。
是不是連他自己也在這暖烘烘的權力中心待得太久,忘了當初在黑骨沼澤啃薯根的日子了?
“不能再給他們最后一次機會嗎?”希洛芙哀求道,連毛茸茸的狼耳朵都向后耷拉下來。
“不能。”霍恩斷然拒絕,“不重判不足以正視聽,種一棵樹最好的時間是十年前,其次就是現在。”
見希洛芙肉眼可見地失落,霍恩伸手,溫柔地揉起她的腦袋,語氣和藹,內容卻無比殘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