溫柔的陽光照在田野中,營寨附近的農田中,農夫們心驚膽戰地拖家帶口,鉆入了自家茅舍和蘆葦蕩中。
當孔岱親王的大軍走過時,地面轟隆隆的響聲甚至能把房梁上的灰震下來。
有膽大的,從門板的縫隙中眺望,卻能見到排成一條一眼望不到邊的長隊行走在鄉間小路上。
農夫們看不清他們穿的衣服,但大多是黑藍灰色的罩袍與武裝衣,外面還有一件亮晶晶的鎖子甲。
再看那花花綠綠的旗幟,農夫們便知道是親王殿下的雇傭軍。
等這敕令連走過,幾名農夫先是卸下門板,左右看看,隨即從自家馬廄里牽出耕馬或驢子,甩開親人的拉扯,朝著示警的廢棄箭塔奔去。
很快,一道道或粗或細的黑煙就從騎士們行過的地方升起。
馬蹄踏著國王大道夯實的土地,孔岱親王雄壯的身軀壓在一匹五花馬背上,將那戰馬壓得連連喘息。
聞到了秸草燃燒的焦糊味,他左右張望,卻見山林蘆葦蕩后盡是升起的煙柱。
親王譏笑了一聲:“怪不得一直被伏擊,我算是明白為什么了。”
“這些本地鄉民真是不知好歹。”一名隨同的敕令騎士忍不住瞪眼。
拉庫尼奧則是一道破了真相:“估計是那些老鼠組織的,那些鄉民總有些親戚朋友在圣孫義軍里面。”
老鼠,就是拉庫尼奧對圣孫義軍的稱呼。
然而這次老鼠們撬動了霍塔姆郡的貴族,讓拉庫尼奧功虧一簣,他不得不重視起來。
孔岱親王看著那些不斷向遠方綿延的黑煙,朝著身邊的侍從問道:“前軍交戰了嗎?”
“之前報告說,還有5里地交戰,格里芬此時應該已經交上手了。”
“我估計格里芬他們不是對手。”孔岱親王絲毫不留情面地對著拉庫尼奧說道,“得派騎士支援,敕令連先別上,讓征召來的雇傭騎士去。”
拉庫尼奧點點頭:“叫蒙圖斯,帶十個槍騎隊以及二百名雇傭騎士壓上去。”
…………
“頂不住了,團長。”
“瑪德,這才頂多久就頂不住了,別廢話,后面的人馬上就到。”
口中一邊惱怒地喝罵著,格里芬一邊躲在大盾下,踩著腳蹬給重弩上弦。
剛剛將弦上好,格里芬便聽見一陣急促的嗖嗖聲,旁邊的門板大盾掀起塵土,一具同伴的尸體已經倒在了眼前。
從門板盾側邊的縫隙中露出半張臉窺視,眼前不遠處七八十米的地方,沿著道路兩側是游走騎射的諾斯弓騎兵。
在灌木叢夾著的小溪和雜草間,1000名近衛軍排成了一前一后兩個戰陣。
這片區域有農田、籬笆還有民居,救世軍的橫陣難以展開,只能前后站列。
這從格里芬這邊的視角來看,已經足夠駭人。
如林的長槍帶著重影,槍尖在行進中如同波浪般晃動起伏,盔甲摩擦發出嚓嚓聲,六百名長槍手排成了50x12的方陣緩緩向前。
長槍林的兩側,輪射完的圣銃手們,按照《士兵圣典》將圣銃靠在肩膀上,居然在亂飛的箭矢中背對敵軍,從隊伍的通道中走向最后一排。
在他們身后,又是一群圣銃手整齊地向前一步,圣銃齊刷刷舉起,架在了槍架上。
見此情景,格里芬猛地縮回了腦袋,接著他就又聽到一陣嗖嗖的破空聲。
門板盾猛地震動了一下,幾片炙熱的木屑濺到了格里芬的臉上。
他立刻朝地上一趴,等齊射過去,看著那盾牌上漏光的孔洞,他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,怒罵起來:“找死啊,這么近,不怕射中自己人嗎?”
罵完后,他便吹了聲口哨,麻利地從盾牌后站起,瞇起右眼,瞄準了一名前排的長槍手。
扣下扳機,弓弦顫抖,那名長槍手喉嚨血花一濺,直直地倒在了隊伍中。
與此同時,雄鷹之團地重弩手們紛紛射出弩箭。
近百支弩箭飛出,在土路上濺起灰塵,籬笆和民居墻壁上的箭矢尾羽甚至還在顫動。
前排的士兵登時倒下了十幾二十個,有的箭矢就落在士兵們腳邊,可這絲毫沒有影響對方的步伐,居然還有身上掛著箭繼續行進的。
師隊長們揮舞翎槍,喝令著后排的長槍手加快了幾步,填在了原先的空缺上。
那明晃晃的長槍距離雄鷹之團的軍陣只剩下最后不到50米的距離。
“該死!”格里芬朝著身后大叫道,“穿好甲的,拿著盾牌和鏈錘到前面去,大劍士和戰斧手在哪兒?準備突陣!”
扭過頭,通過漏光的孔洞,格里芬舔了舔干澀的嘴唇,這還真是不好辦了。
這一次出戰,格里芬從死亡之團的斯滕貝格手中,搶到了先鋒出戰的位置。
為了提前搶占救世軍營地前的渡橋,他帶著三分之一個團以及三百多衛兵走在最前面。
但格里芬怎么都沒有想到,這群救世軍的進軍速度居然比他們還要快。
沒等他們靠近橋梁,敵方已經渡橋,跑到了他們前面。
要知道,雄鷹之團雖然人人都會呼吸法,可體力并不是無窮無盡的。
他們的確能夠在行軍時穿戴甲胄,但士兵們還是犯了懶,多數人卸甲而行,準備等到戰前再穿上節省體力。
出于行軍速度的考慮,格里芬默許了這一行為。
結果就是甫一交戰,就被一波圣風和一波長槍沖鋒打潰了前排。
好在這雄鷹之團士氣和訓練不算差,沒有卸甲的士兵迅速持盾頂了回去。
賣掉了那三百名衛兵后,格里芬帶人回到后邊車隊,換上了部分武器盔甲,雙方拉開了架勢,繼續交戰。
不過格里芬不得不承認,那魔鬼養的雷電棒棒確實厲害,硬生生把他們壓得抬不起頭來。
再這么下去,估計再撐兩刻鐘,他們就真得潰敗了。
格里芬走南闖北,第一次遇見這么惡心的打法和這么惡心的士兵。
“把我們的重劍拿過來……丟了,丟哪兒了?岔路口那里,我淦你馬!”一腳踢翻了仆從,拿起了一把普通精鐵焰形劍,格里芬縮著脖子,和那些重甲戰斧手集結起來。
就在穿著重甲拿著大盾的士兵們準備填到前排的時候,相當突兀地,那些推進的救世軍忽然停下了。
甚至他們不知為何,居然在緩緩后退?
眾人疑惑之際,格里芬看著沖上來的諾斯弓騎兵,馬上反應過來,欣喜地站直了身體,扭頭朝著身后大叫道:“騎士,是騎士,咱們的騎士到了,這些弓騎兵在掩護步兵撤退。”
“團長小心啊!”
“團長,你在干什么啊,團長!”
于一群躲在大車與盾牌后的步兵中間,站著的格里芬格外惹眼,立刻就被騎著黑色高級戰馬的弓騎兵們攢射。
當然,格里芬這么多年戰場經驗,不可能被輕易射中,況且門板盾就在幾步外,難不成要站在原地后背接箭嗎?
穿著重甲,格里芬就地一滾,只中了寥寥數箭。
他甚至穿著絲綢內衣,所以只在后背上留下了幾個血點子。
弓騎兵們開始了經典的回旋圍射戰術,繞著步兵們來回轉,時不時就是一波箭雨落下。
但正如格里芬所料,沒過幾分鐘,救世軍還沒有消失在視野里,三百名騎士劈開雜草與農田沖了過來。
繆拉率領的弓騎兵馬上放棄了格里芬他們,轉而跟那些弓騎兵糾纏起來。
騎槍追逐著馬尾,繆拉的弓騎兵們時不時回身佯射,或者拖著雇傭騎士們朝另一邊前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