刮骨的寒風揉捏著涌動的云層,將秋暮島上空的云霾聚得更厚重了幾分。
在枯黃圍墻和斷壁后,軍團官邸孤零零地矗立著,這座官邸的三樓朝南盡頭,便是霍恩的書房。
走入房間,站在窗邊,米特涅抬頭看去,那云層低垂得仿佛要壓在他的頭頂,壓得人胸悶氣短。
用松脂和火絨點燃了泥煤鐵爐,霍恩隨手打了個響指,周圍墻壁上和天花板上鑲嵌的熒石燈依次亮起。
在火光和熒光的照耀下,原先昏暗的書房亮堂起來。
“米特涅閣下,你坐啊。”拉過了一把硬木靠背椅,霍恩熱情地邀請米特涅坐下。
驚異地看著周圍亮起的熒石燈,米特涅一邊道謝,一邊緩緩坐下。
這個數量的熒石燈,能放出這么明亮的光芒,這位圣孫的法力水平不弱啊。
由于霍恩魔女男這個身份的敏感性和特殊性,茜茜只向凱瑟琳一個人通報了具體情況。
米特涅是凱瑟琳的核心手下,但他畢竟不是魔女眷屬或秘黨出身,有些東西不讓他知道,反而是在保護他。
在米特涅的視角來看,農夫霍恩是讓娜的魔女眷屬,一擅長煽動但有良心的幸運兒罷了。
當米特涅真的坐在霍恩對面的時候,他卻感覺到了不對勁。
對坐在他面前的青年,大概一米七的身高,圣職人員的麥提袍,并不能掩蓋他小麥色的粗壯手指。
明明一副農夫模樣,可他端坐在椅子上,卻仿佛是一名青年學者或年輕的主教。
剛剛過來這段路的閑聊中,這位圣孫在待人接物和聊天上,鮮有表現出農夫流民特有的愚昧和粗俗。
甚至于他使用的一些長難句,讓米特涅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和什么劇作家講話。
難不成真如同茜茜所說的那樣,一朝頓悟,一個月就能自學成才?
“房間比較簡陋,我畢竟是農夫出身,不懂禮節和藝術,你我都隨意一些如何?”
“哈哈哈哈,我算不得貴族,管他什么禮節呢!”
應和著笑了兩聲,米特涅端起熱的姜糖汁喝了一口,感覺暖和了不少:“您說它簡陋,我看您這碉樓,堅固得猶如金湯堡一般。”
金湯堡位于熊錘領,在第一次鮮血戰爭中,曾經硬抗吸血鬼大軍長達三年,被譽為最堅固的城堡。
“不過是古艾爾軍團長官邸遺跡罷了,我看不出什么好壞。”
坐在米特涅的對面,霍恩捧起熱姜糖汁,卻沒有喝。
他吹散杯口的水霧,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問道:“怎么沒見到茜茜呢?”
“他去安置安達爾了。”
“安達爾和讓娜的事情,阿爾芒和我說過了。”傾斜杯口,霍恩將面孔隱藏在水霧中,“讓娜才十六歲,調皮了一些,不懂事鬧著玩的,回頭我狠狠責罰她。”
米特涅趕忙打岔:“本就是我們失禮在先……誒嘶,不過今天那種神奇的長弩,還真是把我嚇了一跳。”
沒有接米特涅的話,霍恩淺笑著放下水杯,抬起頭,兩人目光一對視,默契地就把這一茬揭了過去。
米特涅知道這種關鍵的武器不可能隨隨便便得到,他只是隨口一試。
“霍恩閣下,我就不浪費您的時間了,我到這里來,主要還是為了結盟的事情。”
經過先前的鋪墊,米特涅感覺火候差不多了,開始進入正題。
“以我們的凱瑟琳閣下的想法,目前千河谷的形勢,教會再捂蓋子,藍血葡萄酒和胡安諾的死都會傳播開來。
教會卻一直沒有給出合理的解釋,千河谷上下,從貴族到農夫,都會逐漸失望。
待來年開春,洪災過后種不了新糧,冬季又把舊糧給耗盡,餓死與逃荒的農夫會爆發式增長。
在這種形勢下,康斯坦斯大主教又離開了千河谷。
那么如果我們想談論千河谷的未來的話,此時正是最好的時機。
大家都是為了一個目的聯合,我不藏著掖著。
我們預定是在來年2月底正式響應,號召急流市的市民驅逐教士,并召集下瑞佛郡偏千河谷一方的貴族加入。
本來我們是準備支持貞德堡公爵宣稱千河谷王位的,但如今庫什家族名聲已經臭了。
我們大概率要支持福爾斯家族的墨莉雅提宣稱千河谷國王之位。
您知道我們急流市位于下瑞佛郡,而起義的主力墨莉雅提大公,與咱們隔著上瑞佛郡、南芒德郡和芒德郡三個山地郡。
教會的大本營霍塔姆郡距離咱們一馬平川,大軍朝發夕至,如今貞德堡又落入教會手中,更會使我們腹背受敵。
為了能支撐到墨莉雅提公爵的強軍到來,我們必須得守望相助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