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臉上滿是感動之色:“陛下宅心仁厚、寬宏大量,實是臣民之福也!”
李承乾感慨道:“朕一直希望君臣相得、共譜佳話,與功臣一起共富貴!奈何人心不古、欲壑難填,總有人辜負朕之信任、器重,朕卻又狠不下心滌蕩超綱,如之奈何!”
神情、語、心態,俱與以往“寬厚仁愛”之風范一以貫之。
簾幕之后,起居郎將君臣之間的對話一一記錄下來,將來編撰《起居注》,以供后人傳閱、瞻仰……
*****
盧國公府內,吵鬧一團。
主母崔氏坐在堂中眼眸泛紅,手掌拍著茶幾,瞪著程咬金厲聲喝問:“三郎平素循規蹈矩、清廉自持,如今衛尉寺驟然拿人明顯是要栽贓陷害,你卻任由獨孤覽那個老匹夫搞事,程咬金你到底意欲何為?”
作為續弦,崔氏出身名門、年輕貌美,自然很是受寵,在府中頤指氣使、說一不二,急惱起來就連程咬金也得退避三舍。
剛剛回京的程處默、詢問而來的程處亮都坐在一旁,悶聲不。
程咬金有些尷尬,他自是知曉程處弼不會有大事,即便陛下將其調任也會顧忌房俊的反應從而給予一個肥差,甚至官升一級……但這些事只可意會不可傳,又如何能堂而皇之在家中公然說起?
只好勸道:“三郎是我兒子,他若有事我豈會不管不顧?衛尉寺不過是遵循慣例予以核查而已,過幾天必然放人。”
“你當我是那些大字不識的無知蠢婦嗎?”
崔氏心神慌亂口不擇,流著眼淚恨聲道:“帝國百萬軍隊,軍械損耗不計其數,哪一支軍隊能將數目完全核準無一錯漏?衛尉寺還能將所有人都抓起來?怎地偏偏就對三郎下手?”
程咬金無以對。
崔氏垂淚續道:“這就是要拿三郎立典型,肯定沒好果子吃!你個狠心的根本不在乎三郎死活。倒也是,你兒子多著呢,爵位家產給大郎,二郎尚公主,自是不在乎三郎的前程性命,多這一個不多,少這一個不少。”
大郎、二郎乃已故的原配夫人孫氏所出,而三郎程處弼則是她親生。
一旁低眉垂眼、大氣不敢喘的程處默、程處亮嚇了一跳,沒想到裝死都躲不過去……
趕緊起身跪在堂上,恭聲道:“母親何出此?我們與三郎手足兄弟、血脈至親,往后絕不會虧待三郎,這家業將來也必然有三郎一份兒!”
崔氏雖然潑辣卻也明理,知道自己語無狀打擊面太大累及兩人,遂擺擺手:“你們自是好的,兄弟和睦親厚敬愛,但你們的爹不是東西。”
程處默、程處亮無奈垂頭,這話不好接,也不能接。
程咬金也惱了:“你到底有完沒完?我說了三郎無事,那便是無事!倘若當真有事我自去頂罪也將他全須全尾給你帶回來。婦道人家懂個甚?為了家族未來榮耀莫說是他,就算是需要我犧牲也得豁出去!”
崔氏大驚:“居然要到犧牲的地步?我不管,你現在就去將三郎帶回來,否則我馬上去京兆府呈遞訴狀,與你和離!”
程咬金:“……”
自知失,陰著臉拂袖而去。
女人就是麻煩,寵著她便不知天高地厚,冷落一陣反倒老實。
崔氏到底是大家閨秀出身,潑辣不等于撒潑,見程咬金拂袖而去,便坐在椅子上哽咽哭泣、垂淚不止。
程處默與程處亮面面相覷,前者小心翼翼道:“母親不必擔憂,孩兒這就寫一封書信送往華亭鎮向太尉說明情況,只要他出手相救,三郎定然不會有事。”
程處亮也道:“我回去與公主商量一下,請她入宮向陛下求情,說到底三郎當初在兩次兵變之中功勞不小,陛下仁厚,想來即便有什么罪責也能予以寬宥。”
崔氏這才止住哭泣,淚眼婆娑:“那就辛苦你們了,你們父親鐵石心腸不管三郎死活,你們要多多奔走以全手足之義。只可惜我清河崔氏雖然世代簪纓、名門望族,如今卻是連一個在陛下面前說得上話的都沒有。”
入唐以來,“五姓七望”雖然底蘊不減、實力雄厚,但自高祖皇帝之時便為了抬高隴西李氏之聲望而對“五姓七望”打壓不斷,導致這些世家在朝堂上的勢力大不如前朝,或許厚積薄發之下幾十年后可以穩定朝堂,但當下能夠屹立于朝堂之上者寥寥無幾。
倒是有一個崔敦禮外放為封疆大吏,但他是“博陵崔”,與“清河崔”隔著挺遠了……
兩兄弟忙道:“母親息怒,父親定是有苦衷的,否則豈能對三郎視如不見?我們兄弟自當四方奔走,將三郎撈出來。”
崔氏感激不已:“你們都是好孩子,我剛才口不擇,還望你們勿怪。”
“母親說哪里話?這些年來您對我們兄弟視如已出,我們自是感恩在心,絕不敢有一絲一毫之怨懟。您放心,我們這就回去辦事,請母親靜候佳音。”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