剛到門口,負責服侍她的婢女杏兒突然跳出來問道:“大娘子要去鋪子嗎?我陪您一起去。”
杏兒與灶下婆子、粗使婢子、看門的門護,以及沈容之以前的隨仆曹海,都是家生仆。
他們都是一大家子,都是婆母張氏的心腹。
這杏兒明說是來伺候,實則是張氏派來監視,生怕她拿沈家的東西接濟娘家,特別是開了鋪子后,每次出門杏兒必定跟著。
其實陸昭若嫁來時,父兄特意為她買了個婢女,那丫頭在家排行老三,家里人都喚她“阿三”,連個名都沒有給她取,也是后面陸昭若給她取名——冬柔。
陸父心善,雖簽了賣身契卻交還給她本人,約定十年工期,按月領月錢即可。
可帶來沈家才三個月,張氏就以家用緊張為由要發賣她,誰知冬柔的賣身契上明明白白寫著“不得轉賣”,最后只能放她回家。
自此杏兒便來伺候,說是伺候,卻連杯茶都沒倒過,整日偷奸耍滑。
這一家子都是賊:杏兒偷首飾絲線,灶下婆偷炭火,粗使丫頭偷米糧,曹海偷酒。只有他們的父親,看門的老曹暫時沒被發現手腳不干凈。
前世的陸昭若曾向張氏告發,張氏卻只是輕描淡寫地訓斥幾句。
后來她才明白,這些贓物最后都進了張氏的腰包,又怎會嚴懲?
“大娘子?”
杏兒不耐煩地又喊了一聲。
陸昭若溫婉一笑:“正好,再過兩月就是除夕了,我今日要去鋪子取些布料針線,送給老主顧們表表心意,也好為年節衣裳生意鋪路。”
她嘆息一口氣,瞧著外面的雪花:“約莫有百余戶要送,怕是要忙到半夜呢。”
說完,頓了頓:“正巧我身子不適,那些布料就要你幫著了。”
杏兒一聽要忙到半夜,還要抱著沉重的布料,加上又是下雪,不累死也要凍死!
她心里不爽快。
陸昭若作勢要下臺階:“走吧,莫耽誤了時辰。”
“咳咳!”
杏兒突然咳嗽起來。
陸昭若關切道:“怎么咳嗽了?”
“咳咳”
杏兒又重重咳了兩聲,攏了攏衣衫,說:“這幾日不小心染了風寒,今早起來就頭暈。”
陸昭若聞,眼中閃過一絲了然,面上卻露出擔憂之色:“既如此,你且在屋里好生歇息,若是隨我出去奔波,只怕病情要加重,今日我獨自去便是。”
杏兒忙不迭福身:“多謝大娘子體恤。”
待陸昭若的腳步聲遠去,杏兒輕蔑地撇了撇嘴:“真是個蠢貨!隨便撒謊就騙到了。”
走出沈宅大門。
陸昭若停下腳步,看向門楣上黑漆青字的“沈宅”二字。
前世她將沈家商號經營得風生水起,不僅捐資重修了縣學,還獨資修建了三座石橋,吉州知州特賜“樂善好施”黑漆銀字匾,懸于正堂之上。
她的目光轉向大門東側三丈開外處,前世,那里立著兩座石坊
一座是“義行坊”,因捐修官道獲州衙旌表。
另一座則是“貞節坊”,原本按照大屬律法,夫死守寡20年才可以得到賞賜的‘貞節坊’。
但是她有個手帕之交,原是從京城貶到吉州城,前不久又回到京城,聽說還嫁了個四品官員,在前世,陸昭若也僅僅才等了沈容之三年,那好友便在京城給她求了塊‘貞節坊’
也是她說,她幫忙派人去海外尋找,發現沈容之已經墜海身亡了
所以,她在說謊
陸昭若不明白她為何撒謊,按照時間推算,她很快就會從京城送回‘貞節坊’。
這一世,那“義行坊”自當立在陸家門首,至于“貞節坊”?這噬人的枷鎖,自然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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