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宸殿。
大周王朝權力最核心的地方,此刻卻彌漫著一股令人窒息的壓抑。
李軒跟在總管太監王德身后,一步步踏上漢白玉的臺階。
他的步伐很穩,身上那件遮掩傷口的黑色長袍,在夜風中沒有一絲擺動。
王德的額角卻在不斷滲出冷汗,他偷偷瞥了一眼身后的太子,只覺得這位殿下今夜的氣息,比宗人府的酷刑和三皇子府的血腥,還要讓人心頭發寒。
殿內,燈火輝煌。
大周皇帝李承業,身著一襲龍袍,面沉如水地端坐于龍椅之上。
他的身側,站著一位身段妖嬈,容貌絕美的宮裝女子,正是淑妃柳傾城。
她看到李軒進來,眼中飛快地閃過一抹得意與怨毒,隨即又換上了一副楚楚可憐,受了驚嚇的模樣,往李承業身邊靠了靠。
李軒的視線只是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,便再無波瀾。
他知道,今夜這盆火,少不了這個女人在旁邊煽風。
“兒臣,參見父皇。”
李軒走到大殿中央,撩起長袍,對著龍椅上的李承業,緩緩跪下。
動作標準,禮儀周全,聲音平靜無波。
“孽子!你還知道朕是你的父皇!”
李承業猛地一拍龍椅扶手,發出一聲巨響,整個大殿都為之一顫。
他霍然起身,指著李軒的鼻子,聲音里是壓抑不住的滔天怒火。
“誰給你的膽子!誰給你的權力!你竟敢擅自帶兵,屠戮宗人府府丞滿門!血洗三皇子府邸!你知不知道,現在整個洛陽城都人心惶惶,都以為你要逼宮造反!”
“你把朕的臉,把大周皇室的臉,都丟盡了!”
皇帝的咆哮聲在空曠的大殿內回蕩,柳傾城的嘴角,已經忍不住微微翹起。
李軒依舊跪在地上,頭顱低垂,聲音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大殿。
“兒臣不敢。”
“兒臣所為,并非為了一己之私。”
“宗人府府丞張賀,身為朝廷命官,卻收受三皇子指使,在獄中對兒臣百般折辱,酷刑相加,此為蔑視皇子,罪不容誅,他們該死!”
“三皇子李毅,心胸狹隘,手段毒辣,竟派人刺殺當朝太子妃,此為謀害皇嗣,罪無可赦。”
“兒臣所殺之人,皆是該死之人。兒臣所做之事,皆是為了維護母后、太子妃,以及兒臣自己的顏面。說到底,是為了維護父皇您,至高無上的皇家顏面!”
他這番話說得不卑不亢,條理分明,竟讓李承業一時語塞。
“好一個伶牙俐齒!”
李承業氣得笑了起來,那笑聲里滿是森寒。
“維護皇家顏面?朕看你是被那兩個女人沖昏了頭腦!”
“你母后,仗著慕容家的勢力,越來越不把朕放在眼里,后宮干政,擅自帶兵圍困宗人府,她眼里還有沒有朕這個皇帝!”
“還有你的太子妃!蕭家的女兒,果然是好家教!不過是受了點驚嚇,你就敢在洛陽城掀起腥風血雨!一個善妒無能,連子嗣都生不出的女人,也值得你如此大動干戈?”
“李軒啊李軒,你真是太讓朕失望了!被兩個女人支配,你這太子之位,遲早要毀在她們手上!”
李承業的話,一句比一句誅心。
尤其是最后一句,幾乎是指著李軒的鼻子罵他是個被女人控制的廢物。
大殿內的空氣,在這一瞬間仿佛凝固了。
跪在地上的李軒,身體猛地一僵。
他緩緩地,緩緩地抬起了頭。
那張原本平靜的臉上,此刻沒有了任何表情,只有一雙眸子,黑得嚇人。
他看著龍椅上那個高高在上的男人,那個他的父親。
然后,在李承業和柳傾城震驚的注視下,他撐著地面,一寸一寸地,站了起來。
……
李軒站起來了。
沒有得到皇帝的允許,就這么直挺挺地站了起來。
這個動作,本身就是一種無聲的,卻又最激烈的忤逆。
紫宸殿內的溫度,仿佛驟然降到了冰點。
李承業的瞳孔猛地一縮,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這個一向在他面前恭順守禮的兒子,今夜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嗎?
“你……你想做什么?給朕跪下!”
李承業的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而有些變形。
李軒沒有動,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李承業,那眼神,平靜得讓人心慌。
“父皇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