若我有審判與改變這一切的力量,又何須做一個旁觀者?
“我知道你一直在等待那個機會,我也知道那碎片令你有機會與我相抗衡,可凡人啊,你明白我從來也不曾擔心過。”
“因為你看,那令我脫困而出的,不正是你這些渴望這份力量的同胞么?”
賽爾?吉奧斯垂下了眼瞼。
海灣之子的探險家宛若在那王座之上陷入了長眠,那金色的血液從指尖垂落,滴在那細小的物件之上,為每一道銅軌染上一層光暈。
他終于記起了那個夢。
斑駁的陽光穿過的那扇窗戶,不再總那么明亮與干凈了,那老舊屋內的一切陳設終于顯得陳舊,仿佛失去了以往的活力。
失去了人打理之后,院內的金盞菊花海早已凋零,而已經再記不清又是在哪一年的一場風暴中,連那株黑榆樹也攔腰折斷,只留下一片狼藉。
印象中的面孔一張張遠去了,仿佛正如同那個預之中一樣,因飲下龍血而受詛的家族,最后只有這位長子幸存了下來。
港口刮著陰冷的風,當他準備再一次前往銅鐘議院時,家中的老仆一臉憂心忡忡地找了上來:“老爺,外面的傳聞對您十分不利,議院認為您早已找到了沃―薩拉斯提爾的位置但卻隱瞞不報,在那場大戰之后,連那些羅塔奧人都不止一次令信使過來詢問了……”
“如果您要前往議院,羅姆斯先生他們差人來告訴我,您最好先暫緩計劃,如果可以的話,最好是先回到艦隊之中……”
老仆人猶豫了一下,“那邊的人,似乎已迫不及待打算對您動手了。”
賽爾?吉奧斯略微恍惚了一下,看著記憶中那張熟悉的蒼老面容,然后他輕輕搖了搖頭,那番最后的對話又一次浮上了心頭:
“巴斯蒂安,你不必擔心我,不過我這里正好有一件事,需要你去幫忙完成。”
“老爺,你只管吩咐。”
“巴斯蒂安,而今我身邊信得過的也只有你,請拿著這件東西,把它當作我的遺產,帶著它遠離這個地方,越遠越好――”
“然后,永遠也不要回來,永遠也不要回到這個地方。”
“老爺?”
老仆人接過那他并不認得的小物件,用手捧著那黃銅的環軌,抬起頭來不解地看著自家老爺。
“按我說的去做,巴斯蒂安。”
老仆人帶著那碎片,連夜登上了前往另一片大陸的船,按照約定,將它帶去一個遙遠的地方。
不久之后,那位海灣人的大探險家被銅鐘議院宣判有罪的消息,便傳遍了整個空陸。
但老仆人也并未實現與自己主人的約定,他所搭乘的那艘船,在靠近考林―伊休里安的近海遇上了一場世所罕見的風暴。
許多許多年后,在那漫長而寒冷的海岸線上,一群年輕的開拓者正打算踏上這片古老的冰封土地,寫下原屬于他們的故事。
而一只手,正將那滿是銹蝕的斑駁物件從碎石之間拾起,年輕人好奇的目光打量了這小東西上的幾道環軌幾眼――它看起來雖然年代久遠,但似乎也并未損壞。
那些守舊的貴族們蜷縮在北邊從不南下,只因害怕那寒林之中行獵的古老君主與它的爪牙,不是說這里是一片蠻荒地么,怎么又會有這類似于煉金術的產物?
年輕人將這個小東西握在掌心中,感覺它的精巧甚至還在一般的工匠作品之上。
直到岸邊傳來呼喊他的聲音:
“萊納索爾?羅格斯爾,你又到哪里去了,趕快帶上你的隊伍出發,趕在天黑之前沿出海口找到這條河的上游――”
“來了,”年輕人回頭應了一聲,收起手中的物件,然后向那個方向走去,“艾森大人,怎么又是我們,從鹿棲城一路南下,我手下的還沒好好休息過。”
“為王國開疆擴土,這本是我等的殊榮――萊納索爾,你在家族中不過是幼子,本無繼承權。從這條河谷往上,我聽說山民傳聞那里有一片河谷橫穿溫暖之地,如果你能率先找到那個地方,我就代陛下宣布,那里歸你所有,你可以在那片土地上建立家族,建設一座屬于自己的城堡――”
“艾森大人,此話當真?”
“當然,你不如先想想,你未來的領地應當叫什么名字。”
“守冬堡,”年輕人神采飛揚地答道:“我早已決定好了,大人,我將在那里建成一座城堡,它就叫守冬堡!”
……
馬里蘭?羅格斯爾手中緊緊握著那古舊的小物件,抬起頭看向面前的男人――與那男人身后那扭曲的肉團。
風雪之中,在肉團的頂部,那只豎長的金色瞳孔,正緊緊盯著他手中的事物,仿佛從中升騰起一道明亮的光芒來。
那個男人也是同樣如此――雖然他看起來幾乎已經沒有了人樣,身上的皮膚干枯脫落,面容枯瘦得像是一具亡靈。
不過愛麗莎還是認出來了,這就是那位海灣人的大探險家,歷史上本應當死在了三百年前的鹽骨之子的指揮官――
賽爾?吉奧斯。
這位探險家目光直勾勾地看著馬里蘭手中的東西,眼底仿佛浮現出無數的記憶,他緩緩舉起手中的劍,指向對方:
“年輕人,將它給我……”
但馬里蘭卻捂著手中的東西后退了一步,似乎舍不得將之交出。
在他身后,艾琉西絲看到這一幕終于忍不住向前走去,“這貪婪的東西,”她忍不住憤憤不平道,“我早告訴過你這家伙不可靠!”
可愛麗莎這時卻伸出手,一下攔住了對方,夜鶯小姐平靜的目光看正向這位女公爵,然后向她輕輕搖了搖頭。
“干什么?”艾琉西絲忍不住一愣,她回頭看了看愛麗莎與箱子兩人,“為什么不攔住他?你們不是說過,只有這樣才能殺死那東西?”
可一旁的奧利維亞卻不由輕笑起來,“艾琉西絲小姐,你還不明白嗎?”
“該死,”艾琉西絲一陣惱怒:“我又應該明白么?”
學者小姐再微微一笑,卻并不直接回答,而是目光看向那個方向,“別著急,現在我們正在見證歷史啊。”
艾琉西絲聞微微一怔。
而不遠處,馬里蘭似乎終于反應了過來,雙手捂著那枚碎片,忽然之間鼓起勇氣對賽爾?吉奧斯身后那團血肉高喊道:
“偉大的黑暗君主,這些人都對你心懷惡意,但我知道這枚碎片中封印著你的一部分靈魂,這是我們家族世代相傳的寶物,可現在――我愿意將它交還予你!”
那團血肉之中傳來一個沉悶的聲音:
“喔?凡人,那你想要得到什么!?”
馬里蘭回頭看了愛麗莎等人一眼,又看向面前那正向自己舉劍的賽爾?吉奧斯,可心中卻絲毫沒有畏懼,反而只有一陣狂喜。
――原來傳說是真的!
他眼中跳動著熾熱的焰光,立刻雙手高舉起那枚星軌儀,“至高無上的君王,我想要的是――”
可話音未落。
賽爾?吉奧斯便已一劍向這個方向斬了過來,只是他的劍還未擊中馬里蘭,年輕人手中的星軌儀忽然之間脫手飛出。
那枚碎片在利夫加德的引導之下飛上半空,正好撞向賽爾?吉奧斯的劍刃,一聲巨響之后,劍刃擊中了星軌儀最外層的兩道銅軌,在上面切開了一條口子。
而也正是那一刻,星軌儀上張開了一層明亮的光華,將賽爾?吉奧斯的劍彈開了出去,而它自己也被撞得一歪,飛射向一旁的雪地之中。
而這一擊之后,賽爾?吉奧斯手中的斷劍終于不堪重負,片片碎裂開來。
他自己也悶哼一聲,然后半跪在地上。
在他身后,那血肉之中傳出的聲音終于變得尖利而輕蔑起來,“可悲的凡人,你又可曾料到這一刻?”
“你猜我為什么眼睜睜看著你將那枚碎片送走?你真以為你將它帶到天涯海角,它就再也不會回到我的眼前?”
利夫加德輕輕搖了搖頭,“你永遠不懂凡人的野心,你看,它不是好端端到了這里么?而你浪費了幾百年的時光,幾乎失去了一切,最后又得到了什么呢?”
“凡人,你贏不了我。”
……(本章完)_c