陸沉舟手里拿著一個老舊的盒子,“有些東西,我覺得你應該看看。”
“沒什么好看的。”許淮寧沒有轉身,十多年的棄養仇恨已經在她心里發了芽扎了根,“十幾年前她就不是我媽了。”
“盒子里還有別的。”陸沉舟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,“都是關于你爸爸的。”
許淮寧打開信封,里面是父親生前的工作證、幾張泛黃的獎狀,還有一疊車票,全部是從鄰市到他們老家的往返票,日期清一色是父親忌日。
許淮寧喃喃自語,一張張翻看著車票,“原來她每年都回去,可她從來沒找過我……”
陸沉舟又從盒底取出一本薄薄的相冊,“繼續看。”
相冊第一頁是許淮寧父親身著警服的照片,往后翻,卻出現了許淮寧八歲之前的照片。
一張折疊的紙從相冊中滑落。
許淮寧打開它,是一封字跡潦草的信。
老許:
十多年了,我還是沒勇氣去見寧寧。她長得真像你,特別是皺眉的樣子,我還是一眼就認了出來。
改嫁了,我才知道誰都不是你,誰都不如你。我已經做錯了,活該受這份折磨。醫生說癌細胞擴散了,也好,我很快就能當面跟你道歉了……”
陸沉舟打算讓媳婦休息一天,但許淮寧還是決定去市里上班了。
征得許淮寧的同意,陸沉舟決定去參加葬禮,再看看能不能幫上忙。
坐在車上,許淮寧一直是沉默著的,陸沉舟握著她的手,另一只包裹其上。
不用說什么,這就是理解和包容。
陸沉舟先送媳婦去店里。
又囑咐張秀秀和姚小滿,“我媳婦心情不好,你們幫著多照顧一下。”
“放心吧,姐夫。”
許淮寧身子笨重了,她平時也就量個身劃個線,其他的都是這兩個人做。
陸沉舟,“媳婦,那我走了。”
許淮寧點點頭。
醫院的太平間內,孫少蘭的親屬都到了。
周小優跑了過來,紅著眼問:“姐姐呢?她同意我媽和他爸合葬了嗎?”
陸沉舟看著現場唯一的長輩孫少芳,“我能跟您談談嗎?”
周小優,“我就知道她不會同意,我媽怎么說也是她媽,人都已經死了,還要恨到什么時候?當真是鐵石心腸嗎?”
陸沉舟容忍不了任何人詆毀淮寧。
“你爸沒有在你八歲的那年去世;你媽沒有在你八歲那年拋下你;你沒有寄人籬下吃百家飯……未經他人苦,莫勸他人善,你若經她苦,未必有她善。”
周小優被他的話噎住,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。她張了張嘴,想反駁,可最終只是攥緊了拳頭,轉身跑開了。
孫少芳嘆了口氣,拍了拍陸沉舟的肩膀,“沉舟,你別跟她計較,她年紀小,不懂事。”
陸沉舟點點頭,跟著孫少芳走到走廊盡頭。
“沉舟,你說吧,不管寧寧做出什么樣的決定,我們都沒有理由怪她。本來我是打算給她媽找一塊墓地,葬在省城的,可她的愿望是葬在淮寧她爸那邊。”
陸沉舟等她說完,才說道:“我會送阿姨一程,要說和我岳父葬在一起,我媳婦不同意,她不希望我岳父一個清清白白的人,被人打擾。”
孫少芳無聲地嘆口氣,不管當年妹妹有什么樣的苦衷,拋下八歲的女兒怎么說也過分,她沒法也沒臉對淮寧提任何要求。
何況那些年,孫少蘭迫于男人的壓力,也沒為女兒做過什么。
“那就火化之后葬在省城吧。”孫少芳不強求了。
一串細碎的腳步聲傳來,陸沉舟回頭,瞳孔微微一縮。
許淮寧站在拐角處,臉色蒼白,手指緊緊攥在一起。
她來了。
她終究還是來了。
她恨了快二十年,可她還是來了。
孫少芳怔住了,很激動,想說什么,卻又不敢貿然開口。
許淮寧沒有走過來,只是站在那兒,隔著太平間的門,遠遠地望著里面。
她的眼神很復雜,有恨,有痛,有不甘,可最終,她對陸沉舟說道:“讓她葬在我爸旁邊吧。”
“不要合葬。”
“至于原諒不原諒她……那是我爸的事。”
說完,她轉身離開,背影瘦削而倔強。
陸沉舟看著她走遠,心里像是被什么東西狠狠揪了一下。
他知道,這已經是許淮寧最大的讓步了。
她終究還是放過了自己,放下了仇恨,選擇了和過往和解。
“我去看看她。”
孫少芳很欣慰,“快去吧,我替少蘭和小優謝謝你們。”
“寧寧。”陸沉舟追上她。
許淮寧是在小滿的陪同下來的,她轉過身,臉色一點都不好。
“不用擔心我,有小滿呢。”許淮寧幫陸沉舟擦了擦汗,“我已經給爺爺和三叔打過電話了,他們也同意。你回去跟他們說一聲,到了三叔會安排的。”
“好,快回去吧,晚上別回家屬院了,去大姐家住。”
周志強辦廠之后,為了孩子上學方便,就在市里租了四間房子。
穗穗以后上市實驗小學,兩口子一個廠長一個會計,照顧不到孩子,就雇了房東的親戚幫著照顧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