崇慶帝一聽到楊婉因的名號,下意識皺眉,可皇嗣之事,確實不能馬虎。
這事又是貴妃提起……
想起每年年關都是邊關守將最艱難的時候,崇慶帝也不愿意在這個時候落她的面子。
“貴妃思慮周全,就按你說的做吧。”
“是。”貴妃勾唇,像是打了勝仗一般看向楊佩寧這邊。
不管德妃有多厭惡這個行為,可卻沒辦法反駁,效果的確十分顯著。
底下官員和嬪妃們看向貴妃的眼神里,比之前又熱絡了好多。
德妃抬盞喝酒,袖子底下一個白眼就翻了過去,放下茶盞后一刻都不想停留地起身。
“陛下,太后娘娘咳疾未愈,臣妾先行告退探望。”
崇慶帝與太后并非親生母子,他最不愿意在這種事情落了孝道。
于是應允了夸贊德妃的孝心,又囑咐御前監正曹恩保護送德妃去慈安宮,順便替他探望太后。
殿外風雪已停,宴會還在繼續。
嬪妃之中,蕭美人悄無聲息回到了席間,而官員女眷之中,幾位夫人不勝酒力離席。
扶桑上前倒酒時,附耳與她說了幾句話。
楊佩寧手指微頓,隨后佯裝醉酒同常婕妤說了一聲,起身離席。
待被扶桑扶著到了無人之處時,她的雙眼已然恢復清明,哪里還有醉態。
“方才席間娘娘喝了好多酒,奴婢還以為,娘娘真的醉了呢。”
楊佩寧擺擺手,沒再讓她扶著走。
她從十五歲開始練酒量,時至今日,就連崇慶帝都不知道她的酒量在多少。
何況,在這樣的大宴上,她怎么可能允許自己喝醉?
扶桑懂她的意思,指引著她往前去更衣。
沒過多久,卻在一個小亭旁邊同忠王妃偶遇。
那樣鐵骨錚錚的忠王妃,卻是在此處獨自落淚。
“這……”楊佩寧錯愕不已。
若是沒見到便也罷了,如此情景,她卻是不好再離開的。
于是屏退身后侍女,將一塊干凈的帕子遞給她。
“王妃向來堅韌,連戰場也上得,怎么現下如此傷感?”
她看了看周圍黑漆漆的景色,難免擔心,“天日這樣冷,不如王妃隨本宮到旁邊殿宇坐一坐吧。好歹暖和些。”
忠王妃被撞見尷尬,索性也懶得躲避了。
與其被更多人看見,還不如隨淑妃走呢。
于是一同到了旁邊的暖閣里頭說話。
“叫娘娘笑話,深夜哭泣,攪擾了娘娘。”
楊佩寧叫人端來熱茶,“這是哪里的話,七情六欲誰沒有呢?何況家家有本難念的經,王妃人前顯赫,人后說不得也是受了苦楚,只是不便明罷了。說起來,今日怎么沒見和靜郡主?”
忠王和王妃膝下一兒一女,世子隨外祖鎮守邊塞,唯有女兒和靜郡主常伴身側,忠王夫婦倆甚愛之,每每入宮都要帶著的。
提起和靜,王妃卻是臉色更為悲傷地搖搖頭。
忠王妃本不想同外人提起家丑,可這事兒歷經這么久無法解決,她算是憋悶至極,也想同人說一說。
“我也不瞞娘娘,現下思慮難過,正是因為和靜。”
楊佩寧不解,“和靜郡主聰慧乖巧,連陛下都十分疼愛,怎會惹了王妃傷心呢?”
“都說女大不中留,我如今也算是體會到了。”
聞,楊佩寧便明白了。
“王妃是為郡主婚配之事焦慮?”
忠王妃點頭,眉宇間盡是化不開的憂愁。
“家中婆母向來最寵和靜,同和靜說了一門親,乃是萬貴太妃的娘家侄兒——儋國公世子萬厲。”
此人楊佩寧倒是有些了解,“聽聞萬世子乃是少年將才,年紀輕輕已經在金吾衛掛了職,之前南方水災時還跟著宣撫使去出了力的,連陛下都夸贊其才。儋國公府這些年雖然低調,卻也是開國顯貴,家底殷實,人丁簡單。”
顯然這是一樁好親事,她納悶,“王妃為何憂慮呢?”
忠王妃搖頭嘆息,“當初我也是這樣想,可我和王爺唯有這么一個女兒,不敢輕率,于是著人去查了一番。卻怎知……”說到此處,她很是氣憤,胸膛都在起伏,“怎知道那萬厲竟是個混不吝的!在京郊養著個妾室生了孩子不說,去南方的時候,還強納一漁女為妾,那漁女不從,便叫全家都打死了!”
楊佩寧聽聞,驚詫難當。
“萬世子怎會是這樣的品行?”
忠王妃許是心里太苦,端起茶喝了一大口,咽下去。
“知人知面不知心,此子如此心性,日后焉能好生對待和靜,斷不能為和靜夫婿!”
楊佩寧頷首,“父母之愛子,則為之計深遠。王妃和王爺都知道此事,郡主也不必犯險了。這不是好事嗎?”
忠王妃面露苦澀,“若真是如此,倒也好了。可娘娘不知,家中婆母與萬貴太妃十分交好,多年來往親密,饒是我和王爺將此事告知婆母,婆母也斷不相信。”
“王爺王妃都是聰明人,萬世子既有罪惡在身,揭發到太妃面前去,太妃既然寵愛郡主,便必定不會叫她受罪。”
忠王妃面色更苦了。
“娘娘所,正是我與王爺所做。那日我與王爺本想揭露萬厲在京郊的妾室和孩子,怎知被人提前發覺撲了空。婆母因為此事,認定我與王爺不滿她定下和靜婚事,這才百般阻攔,一時間氣得病倒在床。外頭卻不知何時吹起一陣風,說我要把和靜嫁回許氏去。”
說起這個,忠王妃又氣又傷心,淚水再度涌出。
“和靜不知其中緣由,被那萬厲哄騙,以為流是真,不管我如何解釋不肯相信,一門心思只要嫁給萬厲為妻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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